苏老灿被带回家时已经睡过去。

天色已暗，明月高悬，沈南琛喝够了茶便带赵石喆与张卓回去，至于聂东阳，早就被苏夕晓给撵走了……

离开了苏宅大院，赵石喆突然接到了信儿，“今天去晓儿姐医馆的少年抓到了，审吗？”

沈南琛：“抓了多少？”

赵石喆：“一窝。”

张卓有些惊，“一窝？”

沈南琛放弃回家休息，朝府衙行走的脚步格外快，“即将入夏入三伏，海盗岛湿气重，他们急需药物，一定会高价收药，所以才有人篡改药方多拿药，否则那高价的银子是哪儿来的？”

张卓瞬间反应过来，“常平仓毁了，接洽的人关的关、杀的杀，海盗们没有药品用……他们居然想出这样的招，果然够狡猾。”

沈南琛蹙紧眉头，“大司马明日到任，钟善让我去迎，我没有时间，今晚务必挖出几个人，等我后天回来，不知会有什么变数了。”

张卓回头看了一眼苏宅大门，“没想到晓儿姐又立功了？恐怕和州府所有的医馆药铺，只有她这么矫情的不肯多卖药了……”

……

苏夕晓翌日醒来，照常的去医馆。

只是今儿她还带着钟卿儿，故而时间晚了点。

排队候诊的人不少，忙忙碌碌一上午，午时用饭的时候，她才喝上了第一杯水。

钟卿儿看着很心疼，让丫鬟去洗了桃子拿过来，“快吃上一个润润嗓子，说了一上午，声音都伤了。”

“没事，习惯了。”苏夕晓汩汩灌了一杯泡好的胖大海，等着陈小睿送饭的功夫，反倒是聂东阳和沈南琛一起来了。

“大人？”苏夕晓很惊奇。

沈南琛极少在医馆出现，特别是与聂东阳一起？而且看这样子似乎有些急，进门就直接去了后院。

沈南琛进了院中，与苏夕晓直接说起昨晚审案的事：

“昨天抓到了叫张升的少年，是被海盗花重金收买的。他也是被逼无奈，被打折了腿不得不来拿药，我们连夜审讯挖出了三个人，其中一个就是海盗岛的人。”

沈南琛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你又立功了。”

苏夕晓摸着鼻子眼前一亮，“果然有问题？我就觉得其中有猫腻儿，不过被打折了腿，这也太狠了吧？”

聂东阳接话：“肯定是当地的村痞下的手，反正腿也被折了，这事儿做也得做，不做就落个残疾等着死，除非硬气的直接一头撞死，否则只能来骗药。”

“禽兽，畜生，这还是个人？”苏夕晓错愕难定，想到昨日少年忍痛的样子，她脑中不忍浮现那画面。

沈南琛有些无奈，更有不舍，“新任大司马已到和州，他急需接受驻军职务，所以我要离开两天，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懂吗？”

他熬一整晚，让消瘦的面庞更为凌厉。

可幽深眼眸中的浓郁担忧，苏夕晓一瞬便看得懂。

一股暖流袭上心头，让她很有不舍分别的冲动，“为何偏要大人去？其他人就不能迎？”

沈南琛的声音更宠溺，“知府下令，我理当遵从，而且这个人的身份很特殊，于情于理，我都应当去。”

苏夕晓翕动下嘴唇想说什么，拿出口袋中暖手霜，塞在他的手心里。

沈南琛将赠物揣在怀中拍了拍。

聂东阳顿时有些受不了。

“行了行了，不就是顺着晓儿姐这条线，查出了海盗吗？那群人去劫狱也不会来找她报复的，而且神仙姐姐身边还有我呢，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引狼入室，还得相信狼？

沈南琛重重的叹口气，“我就信你一次，若守不好她，我送你入京做大内总管。”

聂东阳拍着胸脯子许诺：“她若出事，我亲自动手，你就踏踏实实的走，彻底放心吧！”

沈南琛匆匆来、匆匆去，苏夕晓一脸错愕的坐在院子中有些不知所措，连最喜欢吃的水煮鱼都味同嚼蜡，不知滋味儿。

钟卿儿几次想说话，见她心不在焉又憋回去。

聂东阳受不得她这幅模样，给她碗里夹了满满的菜，催促道：“发什么呆，下午还有那么多病人等你呢，吃，快点吃！”

苏夕晓朝嘴里塞了一口饭：“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听着那么别扭？”

聂东阳倒嘶两声，故作油嘴滑舌道：“神仙姐姐若害怕，我下晌就让聂家的护卫都过来，或者……你今晚去我们府上住？明晚也可以，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一辈子都成。”

苏夕晓难得的没有毒舌他，而是真的担心道：“我是好奇大人为何刻意跑过来叮嘱，事情真的很严重？”

聂东阳撂下筷子，认真道：“抓的人里，有一个是海盗。虽然只是岛上的一个小喽啰，但知道的事情也不少，依据海盗多年作风来看，此人不被救走就会被灭口，可知府大人偏偏这个时候把沈南琛支走，所以这事儿怎么看都有鬼。”

钟卿儿面色一紧，“聂东阳，你别胡乱喷人！”

聂东阳道：“那你解释一下，你爹为何这个时候把沈南琛支走？是怕他阻碍海盗劫狱？还是想对晓儿姐打击报复？”

“是新任大司马急切接手驻军职务，而且与沈南琛相熟，所以才点他去迎。”

“哟？大家闺秀果然与众不同，对朝局的动荡调度都了如指掌呢。”

“我是昨天听父亲和兄长说话时意外听到……”

钟卿儿咬着唇，委屈至极，“他们是他们，我是我，聂东阳，你没得这么针对我！”

聂东阳吊儿郎当，“我无所谓，只要你记得这句话就好！”

钟卿儿忿忿不平，吃饭的速度都加快了些。

苏夕晓却满心都在琢磨着沈南琛，完全不理二人的聒噪。

不知为何，刚刚他离去的那一瞬，她感觉心中有点空荡荡，好似一直守护在身边的神被抽离，失落燥热，还有心烦意乱的担忧。

脑子虽然一根筋，可苏夕晓并不是傻。

此时再不知沈南琛对她的想法，就真的是白痴了。

可手中的计数幻影是存在的。

完成一万个病患任务，她就会离开。

让她得到，又让她知道一定会失去，苏夕晓突然觉得阎王爷那糟老头实在是太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