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夕晓破口大骂,路边围观的百姓们也议论纷纷。
“唉,是啊,有什么事这么急?莫非是公务?”
“公务自有令旗开道,这位没有啊!”
“看着有点面生……”
“孩子若有个好歹,她娘可怎么活哎……”
众人议论,陈露青自然也听到了。
他行路急促的确不假,可这孩子突然跑出来,怪他?
陈露青冷呵一声,道出心底不满,“伤者药费我可以承担,可我坐骑乃军中战马,受此一惊,恐怕很难再上战场,这一笔巨额损失,又有谁来承担?!”
苏夕晓冷眸如刀,“依你之意,马比人命重要?”
当然。
不仅是陈露青这般想,其他人也觉得没毛病。
一旁焦躁不安的骏马,英姿矫健、毛发油亮,怎么看都是一个字:贵!
再看小姑娘和她娘的粗布衣衫,恐怕全部家当凑一起,还不如这匹马的身价高。
特别是陈露青话语中“军马”二字一出,顿时有人改了态度和口风,数落起小姑娘的亲娘来。
“怎么不看好孩子,偏偏让她跑到街上惹事?”
“就是,小孩子可要看紧了,否则伤的恐怕不只一匹马,好在摊子还都没有砸。”
“这马也不知要赔多少银子,她们钱够?”
“那就看这位大爷肯不肯手下留情喽。”
“……”
眼见众人态度瞬间变,小姑娘母亲跪在地上爬到陈露青身边,“对不起,都是奴家的错,是我没有看好女儿,求大人饶命,是奴家的错,可奴家实在赔不起这银子,您开恩,开恩啊……”
妇人连连磕头道歉,陈露青并没理睬。
他拿出一张请柬递给苏夕晓,只想完成任务快离开,“原本我就是来寻苏医官的,大司马今晚宴请,希望苏医官能赏脸。”
众人一怔,目瞪口呆。
啥啥啥?
居然是大司马的人???
那是新到任的军中将领,是国之重臣,还是少府尹的亲哥哥。
他宴请苏夕晓?
难不成苏医官与沈大人真的……
人命官司顺便变成八卦杂谈,苏夕晓也愣住了。
可即便是沈南琛哥哥的人又怎样?
眼前这个小姑娘恐怕很难保住命。
苏夕晓眼见小姑娘的呼吸越来越弱,直接与陈露青道:“你是行武之人那便更好,担架来的太慢,救人会被耽搁时间,我把孩子放你手臂上,你将她端到医馆里,但你必须保持平衡不能动,她内脏有伤,真的非常危险,越快越好!”
陈露青一时愣住了,没想到苏夕晓提这要求?
“苏医官,我还有要事在身……”
“可毕竟是你的马踢伤的人。”
“但那不是我的责任。”
苏夕晓顿时威胁道:“我不管是不是你的责任,人命关天,你若不答应,晚上见到大司马,我就说你视人命如草芥,有本事你现在就走!”
“您这是诬告!”
“我这只能算是添油加醋。”
“……”
陈露青憋了口气在心中。
可这个威胁他还不能不接受。
将衣袖整理平整,陈露青再怎么窝火也只能帮她这个忙。
苏夕晓到街边地摊借了一块挡板,让陈露青端住,随后才把孩子放在他的手臂上。
“千万不要动,一定不要动。”
“懂。”
“裴羽,在前面引路!”
“是!”
裴羽在前开道,苏夕晓护在一旁,但凡看热闹凑近想瞄两眼的,几乎全都被苏夕晓狠呆呆地斥到一边儿去。
陈露青不愧是行武出身,即便手臂酸痛,他也硬生生地咬着牙,将小姑娘平平稳稳地端到了医馆中。
医馆早已得到消息,孩子带到之后,便直接进了诊疗室。
陈露青把孩子放在了手术床,一抬头,就看到那还没挂上帘子的人体骨架。
害怕倒不至于,惊呆是有的。
再想仔细打量苏夕晓时,却见她已经穿好手术服、戴好手术帽子和手套,裴羽清洗手术工具,郭奴儿送来麻沸散又兑好了消毒水。
手术前的准备有条不絮,人少事杂、却没有一丝忙乱。
陈露青没等开口问,苏夕晓则直接撵人走,“你怎么还在这里?你可以走了。”
“晚上大司马的邀请……”
“你看我像有空去的样子?”
苏夕晓举着手术刀,想到那是沈南琛的兄长,一根筋的脑瓜突然灵活了一点,“手术如若顺利,我会如实赴约,不会给你告状的。”
陈露青松一口气。
苏夕晓:“临走时记得付诊费银子。”
陈露青:“……”
揉了揉酸疼的胳膊,陈露青气势汹汹离去。
手术室的房门一关,所有人禁止入内。
苏老灿早听郭奴儿说了陈露青的来历以及刚刚晓儿姐破口大骂。
他很想解释,却无从下口。
陈露青也压根儿没给他解释的机会,丢下十两银子,便瞬间没了影儿,好似这里并非医馆而是阎王殿,真是能跑多远跑多远。
苏老灿的心,比冰水还要凉,仅仅一刻钟的功夫,嘴角就冒出个火疖子。
骂了大司马的人,还勒索人家给了银子。
“造孽啊,真是造孽……”
沈南琛听说沈西赆仍旧邀请苏夕晓到春熙楼赴宴,并未如张卓和赵石喆担忧的那般大发雷霆。
他悠哉悠哉的一言不发,让人一时摸不到头脑。
“大人,您就不担心会出茬子?之前不是想拦着吗?”张卓很纳闷。
沈南琛抿了抿嘴,“我拦得住?而且美媳妇儿早晚都要见公婆?是有这么句话吧?”
张卓白眼翻到后脑勺,“人家晓儿姐没答应您呢,现在是您一厢情愿。”
沈南琛顿时脸色落下来。
赵石喆在一旁添油加醋道:“而且我听说,今儿晓儿姐还把陈露青当街臭骂了一顿,威胁他不帮忙就去找大司马告黑状……陈露青那个小心眼儿,恐怕不会说晓儿姐好话。怎么收场,您看着办吧。”
沈南琛很不以为然,“骂的有错吗?非十万火急大事,当街骑马纵奔,就是该罚。”
“可她骂的是您兄长的得力副将,而且还是您大嫂的远房亲戚,这双小鞋恐怕是跑不掉了……”
沈南琛道:“不合脚的鞋,她为什么要穿?大不了就光脚走。”
幸灾乐祸没得逞,张卓只能冷笑道:“原本我觉得晓儿姐不开窍,合着您这脑袋瓜也不怎么灵光,别说,您二位还真般配。”
“所以,晚上这顿宴请谁爱去谁去,晓儿根本没必要赴约。”
沈南琛想了明白,悠哉悠哉地站起身,掸了掸锦袍上的褶皱,一脸期待道:“时辰到了,咱们回家吃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