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夕晓并未被眼前的场景吓退,也没有在意其他人的复杂眼神。
她恭恭敬敬,款款禀道:“多谢太后娘娘夸赞,协助朝廷剿灭海盗岛是卑职的责任,卑职只愿救死扶伤,不放弃眼前每一个可救、能救的病人,这也是卑职的信仰。”
太后笑道:“好一个不放弃……冷宫中人你瞧过了?”
苏夕晓的声音清亮了些,“已经瞧过了。两个重病患者,一个是高热肺炎,一个烧出了哮喘,卑职已经开了方子为她们服下,连服七日之后能有所缓解。是否能痊愈,要看她们稍后的自行保养。其他人卑职也一一瞧过,都是些小伤外伤,给了缓解的药,只需她们自行服下、涂抹皆会痊愈,没有大碍。”
苏夕晓顿了下道:“卑职也可以保证,她们的病情不会引起瘟疫传染,还请太后娘娘放心。”
太后挂笑的眼眸中倒有些许惊讶,顿了一刻,她突然提起一个人:“芳甯在那边可还好?”
苏夕晓一怔,“芳甯姑娘聪慧爽利,能一一叫出药名,对医药也甚是精通。原本救治的时间不够,也多亏了她,卑职才能将冷宫中的所有罪妇全部诊治一遍。只是那个地方,卑职实在说不出一个好字,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能知晓叶芳甯的名字又能说出她的特长,显然苏夕晓的说辞不是假。
宫嬷率先笑道:“这丫头,还真有趣。”
太后微微颔首,却看向远处的李公公道:“这时辰不够又是怎么个说法?何时诊病还要掐算时间了?”
李公公顿时吓了一跳,躬着身子跪在地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御医到冷宫瞧病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是内务府的定例,也是……前年的新规。”
前年新规,太后早已撒手宫中内务,自当不知。何人定下此规又另有何意,便不得不深思了。
太后没有再理睬,转头看向了苏夕晓道:“起来吧,若是再不叫你起来,逸晴的眼睛都要叽瞎了,哀家还从未见过她对谁这么热情,哪怕是亲哥哥都没有这个待遇。”
苏夕晓如释重负,从地爬起来,青石的确有些硬,咯的她膝盖都发麻。
逸晴长公主挽住太后的手臂撒着娇:“才不是,逸晴心中是最爱母后的,没有人能比得了。”
太后也是真心疼爱逸晴长公主,抚摸着她的小脑瓜,笑道:“就算你这话有三分虚,哀家听了也高兴。”
“不虚,绝不虚,养恩如杯水溢满,逸晴铭记于心。”逸晴长公主说完一转头,看见苏夕晓望着地面在发呆,“晓儿你在看什么?那里什么都没有呀?”
苏夕晓一脸苦涩的道,“腿麻了,我缓缓……”
“扑哧!”
逸晴长公主笑出了声,她知道太后刚刚是故意苛责苏夕晓,结果苏夕晓还毫不遮掩,直接说出来?
眼见太后神色不虞,逸晴长公主立即道:“你今天也别白来,给母后说说那些玩意儿怎么玩?我们摆弄了许久都没琢磨明白呢。”
转移话题,逸晴长公主也是在为苏夕晓求情。
苏夕晓敲了敲膝盖,站直了身,她看向太后的轮椅,直接道:“卑职刚刚就一直想问,这轮椅是不是有人动过?卑职送入宫内的,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轮椅的图样是她画的,尺寸也是她详细标注过的,而且特意叮嘱,必须严格按照她给的标准打造,木匠铺子的师傅们打磨时,她还特意带着尺子去量过,几乎没有偏差。
而太后坐的这一款椅背宽了,座椅长了,扶手高了,脚下的踏板还多了一层垫子……
侍奉太后的宫嬷道:“苏御医的眼睛真是毒辣,之前的椅子是普通的杨木所做,不合规制。匠造局便依照形制又为太后娘娘做了一尊黄花梨木的精品。”廉价的黄杨木哪里配得太后身份?依照形制订做,已经是给了苏夕晓体面。
苏夕晓直截了当道:“重新制作卑职没有意见,只是为何不按照之前的尺寸做?偏偏要改呢?”
苏夕晓绕着太后的轮椅看了一圈,又手再次测量着尺寸,“椅背比之前宽了一指,这不利于轮椅平稳,太后娘娘想自己转动轮椅会疲累,嬷嬷您推着也会觉得不轻松。”
“还有这扶手比之前抬高一寸,太后娘娘的臂不能垂直落下,还要悬着,时间久了极易疲劳。”
“最不好的便是这座位,比之前的尺寸宽了一个手掌的距离,这会压迫腘窝部位影响血液循环,刺激这部分的皮肤起疹子,哪怕是在踏板垫了垫子也无用的。”
苏夕晓一席话说完,倒是把长宁宫内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她们谁都没想到,这物件还有这么多的说法?
宫嬷顿时恍然道:“怪不得最近太后娘娘总说手臂沉,腰也不是太舒服,老奴还以为三伏天湿气重,每晚都为太后娘娘按摩祛湿,没想到是因为这椅子?”
侍奉的小宫女道:“这些时日太后娘娘的腿部的确是起了疹子,前日孟医正才来瞧过,敷了药……”
公主身边的教习嬷嬷道,“追根究底,居然是这椅子的事?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性格最温软的逸晴长公主怒了,“怎么回事儿?匠造局的人为何要改之前的椅子尺寸?他们不懂规矩吗?”
她呵斥的自当是李公公,李公公是总管太监,负责的正是各宫中内务杂事。
李公公吓得腿发软,连滚带爬的跪到太后面前道,“太后息怒,太后娘娘您息怒啊,匠造局的人不懂这椅子居然有如此多的说法,就按照宫中椅子的形制给您做了,谁都想不到一把椅子,居然有这么多说道。”
逸晴长公主叉腰冷呵,初次有了长公主的威严在,“他们那群人哪有这样的胆子?李公公,你莫不是欺我年幼,刻意唬我?”
李公公已经快哭了,“……奴才怎么敢,这是宸妃娘娘吩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