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肖岳悠哉悠哉地抿了一口茶,得意的扬起下巴抬头朝外看。
只是这随意的一眼观望,让他手腕一抖被热茶烫了手。
那刚刚进了院门、正朝这边走来的人是苏夕晓?
她、她不是被留在宫中无音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晃了晃头,孟肖岳以为出现幻觉。可再一睁眼,苏夕晓已经跨步进了工事房,原本的喧闹热络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杨宁瞪大眼,张岚掐自己一把,一直忍气吞声不敢发怒的陈白术也瞠目结舌,好似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众人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苏夕晓若无其事的看着众人道:“刚刚聊什么呢,那么高兴,怎么我一进门就都不说话了?”
没人胆敢做声,盯着她的眼睛都不眨。
苏夕晓笑眯眯地看向了孟肖岳,立即汇报了昨日的工作进展:“昨日午,治好大理寺的两名案犯,下午去冷宫也把事情办完,并无传染疫症,还请医正大人放心。”
孟肖岳轻应一声,嘴唇发抖说不出话。
他想知道这些吗?
他只想知道她是怎么安安稳稳的离开了长宁宫!
杨宁跟随孟肖岳多年,一个眼神便知道这话应该他来问,“苏、夕晓,你不是昨晚被留在宫中了吗?”何时出的宫?压根儿没听说呀。
苏夕晓笑眯眯道:“我被留在宫中,杨御医都一清二楚,我也是刚发现你这么关心同僚伙伴,用心良苦了啊。”
杨宁皮笑肉不笑的道:“昨日是我传话让你去冷宫办事,自当要关心你的行程,也好向医正大人汇报。”他眼神根本不离苏夕晓,那贼眉炽热的目光,仿若在逼她交代些什么。
苏夕晓也不吝啬,直截了当的说了,“你说这事儿巧不巧,昨天我在宫里忙完,逸晴长公主恰好知道我进了宫,便派人召我相见。我以为给太后娘娘和长公主请安后便能回御医院复命,谁知发现太后娘娘的轮椅被匠造局的人改动过,我便重新设计,为太后娘娘重新量身定做了一架。”
“熬了整整一宿,终于看匠造们把轮椅做成。我便清晨出宫回家吃了早饭便来班,还好没有迟到,只是向医正大人禀报迟了,还请大人勿怪。”
苏夕晓原本说话嘴皮子很快,这一次刻意放慢速度,把“慢条斯理”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生怕他们漏听一个字、一个词。
孟肖岳眼前一黑,差点儿撅过去。
苏夕晓又貌似恍然想起一般,补了一句:“昨天看太后娘娘腿部起了红疹,我在宫中配了药,谁知长公主殿下十分欣喜,让我为她也再配一罐,所以这药库的钥匙……”她伸了伸小手。
孟肖岳气的说不出话,轻应一声,扬了扬下巴。
张岚手爪子倒快,立即把大串的钥匙递了过去。
苏夕晓拎着钥匙抖了抖,“多谢医正大人,我先去忙了。”哼着小曲儿迈开四方步离去,论扬眉吐气后的得瑟,还没谁比她更气人。
苏夕晓离开,工事房内又一片沉寂。
谁都不敢在此时说话,生怕触了孟肖岳的霉头,陈白术却突然从工位站了起来,哗啦啦的声响,顿时吓了众人一跳。
杨宁瞬间火大,指着他便骂,“这里是工事房,你折腾出这么大动静,你想吓死谁?”
陈白术理了理官袍的衣襟,若无其事的道,“白日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此时日头高升,不是西陲日暮,鬼魂还不会出来,杨御医有什么怕的?”
背起了医箱,陈白术大步流星朝外走。
他人都已经离开了御医院,杨宁才反应过来道:“嘿!这小崽子,骂我?”
“骂你岂不是理所应当,因为你蠢,你蠢到了极致,你蠢透了!”
孟肖岳突然怒斥,如火山爆发,虽然是在骂杨宁,其实也在骂自己!
一双凌厉的老眸扫过众人,孟肖岳只觉得他们是碍眼的钉子,全部都在看他笑话:
“都在这里愣着干什么?御医院难道没有事情做?我看你们就是俸禄拿的太足,饭食吃得太饱,如若不想干了,就提请离去,若还舍不得这口皇粮度日,就全都滚去干活!”
孟肖岳茶碗落地,碎裂的脆声仿若吹了发令号角,一众人各回各位,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孟肖岳沉沉一叹,整个人瞬间瘫软,仿若老了四五岁,“苏夕晓啊苏夕晓,我还真是小瞧你了……”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御医院一整天气场压抑,好似随时会卷起一阵龙卷风呼啸而过,让人们恨不能缩了壳儿里只求自保。
杨宁与张岚这一众医正狗腿党也低调许多,只敢在角落中窃窃私语,其他人也不想被这气氛压抑到死,各自寻事情离开御医院,只想躲过这随时可来的晦气。
孟肖岳一午见了两拨人。
其中一个小太监是李公公派来的,只说了苏夕晓祛红疹的方子很好用。仅仅这一句话,就让孟肖岳吓得跪地磕头,检讨自己医术不精。
另外一波来人很陌生,在孟肖岳的办公处私密叙话半晌便离开,随后孟肖岳便脸色发白、嘴唇发紫,以身体不适迅速告病归家。
所有人都心事重重,只有苏夕晓是开心的。
因为她进了御医院的药库便两眼放光,特别是珍贵、名贵药材,能拿则拿,大肆搜刮,一丁点儿没客气。
药库管事看她递来的单子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撅过去。可名义是为长公主殿下做护肤霜,再给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拦。
印章盖,苏夕晓拿药走人。
家中还没有设置好配药之地,她便在御医院的配药房找个地方开始做面霜。
一宅便是一整天,除却午间歇息时露面吃了一口饭,她便再没出过配药间的门。
殷勤!
狗腿!
谄媚!
巴结!
杨宁与张岚一票人在角落中暗自骂着。
给长公主配个擦脸的面霜就不去其他府邸寻访了?当然,换作他们,他们也会首选长公主。
但此时对手是苏夕晓,只能骂她溜须拍马、趋炎附势。其实内心的嫉妒,让空中漂浮的空气都有些酸溜溜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