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着走着,内心的渴望却没有一丝的熄灭,反而是退步的愧疚感逐渐占据了高峰,真是一种奇怪有难以言说的感觉。
回程的路以为会更顺畅,心不在焉地摔了一跤,摔倒在窄窄的路旁,无人问津的样子陡然间自己心疼了自己一把,男孩子的尊严让我不敢在公众场合流眼泪。坐在地上,双膝并拢,双手抱团握着膝盖,把头埋进蜷缩的双手的缝隙间,看了看附近空无一人,然后闭上眼睛,一声一声地啜泣着,眼泪却流不出来。这算什么!自己对自己的控诉,还是嘲讽?
坐在路旁的地上,掩面休息了一会儿,不知道自己休息的这会子,爸爸妈妈又走了多远,还是想看看他们,心中愤懑不平,已经走了这么久,还是没有见到一面,就灰头土脸地走回家去……
妈妈是个急性子,平日里最忌讳浪费时间,连走路都比村子里的其他叔伯阿姨快上许多,即便身上背着这么多行李东西,想必也不能成为她的拖累,加上父亲也和母亲在一起,分担着大件物品。按照他俩的性子,绝对走的比村上唯一的拖拉机快。
母亲是个爱唠叨的人,心里算是藏不住事,总感觉时刻有一肚子的话揣在兜里随时随地准备和人倾诉。
那一年谷雨时节,她在地里给水稻苗子分秧苗。密密麻麻的幼苗在水地里出了头,长势极好,比预计秧齐的日子早了两天,村里有经验的叔伯们说我们家要走运了,这算是丰收的前兆,今年这茬子水稻亩产一定高很多。村里传的话让母亲心花怒放,干起活来特别有干劲。
母亲哼着山歌民谣,手里一把一把地分着水稻秧苗,三五成搓,重新放在一堆,到时候在地里放上水,插上秧,手脚速度很快,效率很高。
等到日薄西山,天已经黑了下来,一大片的秧苗已经被母亲分好,整齐地码放在稻田的一角。站在稻埂上,远远看去,就像是以土为画轴底部,用田水渲染气氛,摆放在一角的稻秧像是画幕的起笔式,大气磅礴的翠意一下子占满了卷轴的一角,稻秧一头抽芽萌蘖,一头根须分明,气势恢宏,大气磅礴。
眼看着稻秧田里所有的秧苗都已分好,剩下一小块地方没有理好,母亲不愿意剩下这一点工作留到明天,就索性不管天黑继续把手里最后的部分分好理好,明早可以趁着家里人一起插秧,后面的事情就顺多了。
我跑到地里喊母亲回家吃饭,母亲让我等一会儿。在天黑的情况下,仍然按部就班地弯腰做着事。我就在一帮看着她,光着脚丫站在水稻田边的田垄上,踩着水玩。
快结束的时候,从稀稀疏疏地秧苗丛里蹿出一条乌黑光滑的长条活物,速度极快地从母亲脚边滑过去。母亲拔苗的时候正巧用力抓了那东西一把,那长条活物速度极快地从浅浅的水里快速游过去,冲我这个方向游过来。
“杆子儿,小心,有东西朝你那边过去了,好像是条水蛇。”母亲及时反应过来,冲我急切地大喝一声。
天黑看着母亲大声呼喊,我吓了一怔,脚边一滑,一屁股坐倒在田埂上,忍着痛意,慌慌张张地用手撑起来,屁股感觉黏黏糊糊,显然屁股这一块已经湿透了。
无可奈何地小心翼翼站起来,屁股坐的这小块地被我重重地做了一下,凹下去了一块,表面也变得光滑了很多,刚刚站起来,结果没站稳,脚一滑,又重重地滑倒了,四仰八叉地摔进了水田里,溅起了一滩水花,洒在了成垛的秧苗上。结果弄的满身泥水,后背连着腿脚都湿透了,只剩下前胸这一块地方勉强是干的。我用手擦了擦身上湿掉的部分,也看不清究竟擦干净还是越擦越脏。
正巧这时,那长长的东西从我裤裆下钻了过去,我听见了母亲的叫喊,不敢伸手去抓它。它窜过我裤裆下的时候,我才勉强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其实是一条黄鳝!
等到我再次摸着田埂爬到了路边,母亲也走到了我身边,轻声吻着我,“没事吧?”
我摇摇头,抓着母亲的手给她安慰道:“我没事,别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好。”母亲惊魂未定,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我拉起母亲的手,“回家吃饭吧!明天把这些没干完的活儿在干完,应该没关系的,也不差这一时三刻的。”
母亲应了一声“好!”然后她把卷上的裤脚和衣袖一层层地放下来,顺手拍了拍我身上湿掉的部分衣裤,想要把水尽可能地全部拍下来。
我拉起母亲的手,拉着她准备回家,母亲摸摸我的头,顾不得手上站着泥。
明显地担忧透过母亲和我牵的手一点一点地传到我身上。
“以后要小心点,听到有人叫你小心的话,别想那么多,赶紧跑远些,知道了吗?啊——”
“好,知道了!”看着母亲仍旧不放心的样子,我强调了一句,“以后我会马上跑开的,妈妈你别担心。”
“这次运气好,这么晚了,一条蛇从你身下游过去,没碰你?”
“妈,其实那不是——”
“啊?不是什么,赶紧回去洗洗吃饭吧!看你都浑身湿透的地方都差不多了,没几块地方还干的。记得回去马上洗个澡,晚上你要洗干净了在上桌吃饭。”
“嗯,我会的!我自己现在也是浑身湿哒哒的,难受的紧。”
母亲回头看了一眼那没做完剩了一丁点的地方,心魂未定的叹了一口气,带着我走回家去。
回到家,进了院子,马上边往水池子那儿走,边脱着身上湿了沾泥的衣服。
奶奶见状不对头,出声斥责了我几句:“春捂秋冻,天还凉着呢,一天天地不好好穿衣服,迟早感冒流鼻涕了不可,说了好几回,回回不听话!”
我朝着奶奶扮了个鬼脸,脚丫子水一冲,赤着上半身,“嗖”的一声钻进了自己的小房间里找衣服穿。没顾得上穿戴整齐就出来了,围着餐桌,看着简简单单的农家饭食,自顾自地就开始吃了起来。
爷爷坐在朝门的正座,看着我狼吞虎咽地样子,拍了拍我的脑袋,轻声说着:“慢点吃,小心噎着。”
我丝毫没在意,刚刚经历了稻秧田里的小风波,肚子也被吓饿了许多。人在惊吓过后,总发现自己比平时特能吃。
碗里盛的饭吃得干干净净,打了一个饱嗝,总算是恢复了一点力气,瘫坐在长板凳子上的身体微微坐正,看了桌子旁边的一圈,才发现妈妈没坐在这里吃饭。
我转了转头,朝着院子里看了又看,确定母亲没有在家,开口问父亲,“妈刚才不是和我一起回来了吗,怎么这会子不见她一起吃完饭?”
开口问父亲,他没反应,盯着他看了一会子,他才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奶奶收拾着我推放在一边的碗筷,忍不住说了:“你妈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回来洗了手,盛了饭,夹了菜,就风风火火地走出去了。”
“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能有什么事,估计是在空地上和街坊四邻说嘴呢!你妈,我肯定晓得的。”
我吐了吐舌头,顺势点了点头,抛给奶奶一个无比赞同的眼神。
等到奶奶洗了碗,我在一边看着,母亲从外面回来,碗已经干了,显然里面的饭菜也已经吃完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