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凤凌赶上去原本是要阻止他们的,最终却因为景诺的一句话就改变了主意,且还改得有些迫不及待。
半晌后,他们终于跟着景诺兜兜转转地来到了村里最大的琴楼,凤凌站在门口,心里不自觉地泛出了些感慨。
都说艺术是高雅的,而高雅的前提一定是富庶,毕竟如果连饭都吃不上自然是没有闲钱去高雅的。
凤凌想,怯铃村之所以这么久仍旧是个村,并没有升级成为城镇的最根本原因大抵是因为不懂得吸收外来人口。当然了,或许也是因为不能吸收外来人口。但这一点就导致了怯铃村富则富矣,规模却显得有些寒酸。不过带来的好结果就是,村里人在艺术方面的造诣已然直逼都城中自诩风雅的辛家。
毕竟没有哪个村会有这样大的琴楼。
因为这场病的原因,此刻的琴楼已没剩了几个人,否则也不会被宁言征用。但看琴楼建造的风格,不难看出村人的眼界多少还是有些被局限了。凤凌可以想象得出这里繁盛时的样子,既是风雅之地,必然是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偶尔再传出一两句诗词歌赋欢声笑语也是理所应当。
可若是门口再不小心站上一两位笑意盈盈妩媚多情的女子,她便不能分辨这里究竟是琴楼还是青楼了。
总体来说,有些轻浮了。
凤凌可叹这风雅之地几乎快要被他们建成风月之所,情不自禁摇着头就走了进去,然而一进门,这一腔的叹息全然堵在了胸口,让她再也叹不出来。
琴楼内里是经人重新打理过的,将轻佻的颜色全数换了,但也许是不知道究竟应该换成什么颜色,便统一用了黑色。从门窗到桌椅,几乎全部都是暗色,可却仍旧记得在这些暗色之间加上一两抹绿色的花草点缀,好让人不觉得压抑。
这份心思,还真是笨拙得有些可爱了。
跟在景诺身后上了楼梯,凤凌一边四处打量,一边实在没忍住地开了口:“这些……都是你那主人亲自布置的吗?”
景诺闻言顺着她的目光望向了楼下一盆刚刚绽出花苞的兰花,颇为得意地点了点头:“那是自然,这里毕竟是要给南钰姑娘暂住的地方,半点草率不得,我家主人当然上心。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们这些土包子吗!”
“……”
凤凌狠狠捏着拳头方才克制住了敲到他脑袋上的冲动,这里毕竟是他们的地盘,反正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有的是机会。
说话间已到了二楼上一间厢房之外,房门紧闭,一阵轻缓的琴声从里面传了出来。曲调是凤凌未曾听过的,倒像是什么古曲。
“咚咚——”
景诺轻轻叩响了房门,双手横于胸前,看起来颇为恭敬的一副样子:“主人,您要见的人已经带来了。”
琴声缓缓停下,片刻后响起了男子沉稳嗓音:“进来吧。”
其实说实话,这琴楼大抵已经许久未曾迎来客人了,而今日一来就来了这么多实在是有些像逢年过节串亲戚,倒让凤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尤其,是在看到里面沉睡的南钰后。
床榻之上,那传言中人见人爱的南钰姑娘就躺在那里,的的确确是清纯干净的俊俏模样。此刻紧闭双眼也只是像睡熟的样子,气色与常人没什么不同,半点都不见病色。
她就那么静静躺在那里,让凤凌不自觉地将呼吸都放得轻慢了些许。
经宁言允许,天权上前为南钰号脉,等候的时间里,凤凌开始留心起了周围。
这间房的陈设与外面不大相同,虽然整体仍旧是规规矩矩稍显刻板的,但却多了些女子会喜欢的俏皮玩意儿。比如桃木妆台上的拨浪鼓,窗边挂着的纸鸢,还有书案上一黑一白两张略显陈旧的面具。最明显的,要数那从进门开始就淡淡泛着的兰花香。
倒还真是看不出来,宁言这样一个道行高深的妖,竟也会为了一个凡人女子做到这般地步。
“南钰姑娘的沉睡与这场病症无关,倒像是受了妖力侵染。”天权已经号完了脉,此时一边轻轻地将南钰的手放回到锦被之下,一边面带严肃地开了口:“关于此,宁言公子也没有头绪么?”
号脉号到这种地步也挺让人钦佩的,人家原本在等一个答案,结果他却直接将一个问题抛给了病患家属,真是不知该让人作何感想。
“这不是我的妖力。我的妖力不会对她不利。”大抵是看在了南钰的面子上,宁言并没有对天权的反问表现出什么不满,反倒是认真回答了他的问题。不过说完了这两句之后,他就轻轻皱起了眉:“而且,这两日钰儿身上也开始起了红疹。”
“什么?!”
这下惊诧的是凤凌,她一步就蹿到了床前,仔仔细细地盯着南钰的脸,可却什么都没有看出来。正在疑惑的时候,身旁一个黑影罩了下来,宁言伸出手指轻轻地将南钰领口向下翻了翻,露出了一小节脖颈。
白皙的皮肤上零星有几个红点,呈向上蔓延趋势。
“怎么会呢?”按理说南钰昏睡是在这场病症来临之前,睡着之后她自是再没有办法去到别的地方的,可就算是如此竟然也染了病,那这场病症的来源究竟是什么?
“如此……便更棘手了些。”天权的声音打断了凤凌的思绪,可尽管说着让人忧虑的话,他的眉目间仍旧不见半点愁色:“若只是单纯受妖力侵袭,或是单纯染病都要好一些,可南钰姑娘眼下境况,怕是……唔!”
眼见得天权就要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凤凌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巴:“命由天定,但事在人为。话还是不要说的太早,一定会有办法的。对吧,宁言?”
她转过头去看宁言,见他紧皱的眉心终究因为自己的这一句话而稍稍舒缓,心下稍安。
呼……性命暂且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