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天卿回去后不久,圣女遇刺身亡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南忆国,据说举国哀痛,漫天的白绫在国中飘了整整一个月。而这些,凤凌这个当事人全都无缘得见,只能听说。
不过与重获自由相比,这些真是什么都算不上。
至于南靖北那边,对于此事倒也没有过多追究,毕竟消失了一个不听话的圣女,对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好。
凤凌唯一放心不下的,是付天卿。
他曾说要她等他回来,但她没有想到,这一等就是三年。
凤凌栖身的地方已从山洞变为了附近一个偏远的村落,虽然每月都会收到付天卿飞鸽传来的信件,但他向来只会在信件上问一问她近来的情况,对自己简直只字不提。这里消息闭塞,很多事情凤凌都没有办法了解,只能时不时地翻山越岭到最近的一个镇子上去打听。
所幸镇子上的说书先生惯爱说实事,付将军的生平往事英勇战绩正是他最常用的素材。托这位先生的福,真是解了凤凌心头大患。
三年之间,付将军今日打了胜仗,明日加官进爵,后日就被赐了婚,由此看来南靖北对待他的态度仍旧同往常一样,似乎并未因当年的事而生什么嫌隙,这倒是让凤凌逐渐安了心。至于赐婚……
南靖北许给他的是自己的公主,但据说他当堂就拒绝了,理由是身上有婚约,不干净了。虽然凤凌对于这样的理由并不是很认同,但却很受用。不过他如果能换一个形容词会更受用。
虽然这件事对于凤凌来讲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但在说书先生口中却对这一段进行了大肆的宣扬以及夸张的描绘。那天她坐在台下喝着茶,看着先生在台上将惊堂木一拍,摇晃着扇子异常激动地道出这一段的时候,好悬没把茶洒出来。
想来与战事相比,还是这等风月更能提起人们的兴趣吧。
在先生口中,付将军已然是一个侠骨柔肠表面坚不可摧内里柔情似水的形象,只为了一纸早已不作数的婚约,不畏强权公然抗旨让国君颜面扫地简直勇气可嘉,其对前任圣女之深情更是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凤凌越听越不对劲,索性付了茶钱不再听。走出茶馆,望着镇子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她却突然觉得有些恍惚。
在南忆国百姓的心里,她这个圣女早已是个死人,付天卿既打算守着与她的婚约过一辈子,那便是要一辈子孤独终老。南忆国不知有多少女子心仪于他,如此一来,那些少女的心该当是碎成了渣渣,既仰慕他这样的深情,又怨怼他这样深情,更嫉恨这深情不是对自己。
不过凤凌就不一样了,她知道付天卿不会孤独终老,就算是他们最终没能成婚,也有她陪他一起老。至于他的深情……她真是霸占得一点儿不剩。
凤凌陷在这样的深情里无法自拔,但还记得时不时探出头来想想他的深情究竟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真正与他有婚约的阿灵。可想来想去,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他自己能来告诉她,索性不再去想。
距离付天卿上一次传信来已经过去了二十八天,想来用不了几日她便能收到新的信件。信上会问她近来都吃了些什么,可有发现附近什么有趣的新鲜玩意儿,然后再提醒她一下,他很快就能来兑现诺言,要她做好即将为人妇的准备。
其实若不是与付天卿传信,凤凌都不知道这个人原来也可以这样啰嗦。每次传来的信都是洋洋洒洒三页纸,吃穿住行简直样样都要过问叮嘱,虽然凤凌的回信都是五页纸起,但对于付天卿这样性子的人来讲,写这么多已经实属难得。
将三十五封信又细细重温了一遍,凤凌心满意足地将它们放回了盒子里收好。
就差最后一封了。付天卿曾说最多最多会让她等三年,还差最后一封信就是整整三十六封,整整三年。
……
几日之后,凤凌却是等来了附天卿再次出征的消息,还等来了一个白越。
三年未见,他还是那般模样,一身白衣手摇折扇,嘴角斜斜地上挑,仿佛天下事没有一件能入得他眼。
“好久不见啊,白公子。”
凤凌笑着寒暄,对于他能找到自己这件事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诧异,倒是仍旧从容大方地招呼他落座,然后为他倒了一杯茶。
看得出她心情很好,大抵是终于能与自己的心上人过上闲云野鹤一般的生活,因此而雀跃吧。
看着她满脸含笑地将那一盏茶推至自己面前,白越垂眸看了看,没有接过,反而开口问了一句:“你就打算这么一直等下去?”
凤凌微微愣了愣,像是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你指的是付天卿出征的事情吗?他是南忆国的将军,这简直再正常不过。况且,我已等了他这么久,不差这最后几日的。更何况他说过,最多三年他就会来找我,如今已……”
她滔滔不绝地说着这些,白越却像是没有耐心再听下去,出言打断了她:“你知道你不在的这三年里,他都做了些什么吗?”
“什、什么?”
“一点一点架空了南靖北的所有实权,让他真正成为了一个坐在王座上的傀儡。”白越收了折扇,难得地轻锁了眉头:“付天卿说让你等他三年,那是因为至多不过三年他便能扶持南靖北的胞弟登上王座。他们虽一母同胞,却从未同心。可南靖北在南忆国做了这么多年的君王,即便明面上的实权都被卸了干净,暗里也总有一张王牌。这些,你可明了?”
凤凌听着有些发愣,可不过仔细一想就能知道付天卿做这一切的原因。大抵是为了当初她一句“报仇”,为了他一句“交给我”。
心底的猜测向着不好的方向延伸了过去,被凤凌强制扼杀,她重新抬头看着白越,重新将一抹笑努力挂上嘴角:“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即便如此又怎么样,他说过会回来找我的,我就一定要等着他的。不论如何,都一定要等着他的。”
说着最后一句话时,她的声音逐渐变轻,不自觉地带着颤抖,倒像是说给自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