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一章 医生(1 / 1)爱啵嘴的猫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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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压锅嘶嘶呜呜,菅原凉香还在厨房忙碌。

等待晚餐的闲散时间,季南生和菅原父亲在客厅聊得火热。

菅原的父亲名叫菅原大辅,在京立大学附属医院工作。这所医院几乎半数科室都是国内顶流,尤其为傲的胃腔镜手术技术,常年位居世界第一。

而菅原大辅正是其中最年轻的主任,负责神经外科。就算是普通医院的主任医师,也有着不小的社会地位,受到旁人尊敬,更何况这座顶级医院。

这样想来,这栋带院小别墅实在有些委屈了他的财力和地位。

季南生有些敬佩他。

并非崇拜如此能力,只是主任医师必然忙碌,但菅原大辅依旧每日按时回家。从此处到医院,驾车过去,如果不堵车,大约要花上三刻钟。来来回回也相当不容易。

“叔叔,您不会昨天手术到现在吧?一点没休息?”

“也没那么夸张,手术了才15个小时。术后,我直接在医院休息了。”

“才15个小时……叔叔也太不容易了。”

粗略算来,菅原大辅昨晚赶忙过去,连夜手术也要今早十点以后才结束。

“嗯,这次的病人情况确实挺严重的,颅内脑挫裂伤,硬膜内外都大出血,大面积脑梗外加积水………总之很麻烦。”

“听着就吓人。”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十四年前,我还是个小医师的时候,我给那些主刀医师打下手。有位姑娘,半个脑袋都损伤到血肉模糊,骨骼、内脏也有不少损坏。我们和其他科室联合抢救了三天三夜。万幸救回来了。”

菅原大辅一副心有余悸,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样,“那次也算是奇迹了,在场每个医师没有任何失误,很完美。这应该是手术的极限了,再长,患者的体能坚持不住。”

季南生也不禁倒吸凉气,“那个姑娘不会在手术一半的时候醒过来吧?”

“会呢。而且我们必须等她清醒才敢继续麻药,否则影响手术。所以按住她也是个体力活啊。不过,后面几次,她也没力气动了。”

季南生希望自己这辈子别遇到这种致命伤,太可怕。若是不幸遭遇,他宁可当场死亡,与死神交手徘徊实在可怖。

“说起来,那个姑娘是什么原因才受伤的啊。车祸?”

“据说是意外失足,从高楼上摔下来。”

“那真是不走运啊。”

菅原大辅似乎陷入了思考,随后盯着南生看了一会儿,沉重道,“不过啊,据知情人士说,这似乎并不是一个意外。”

“什么?谋杀?”

“差不多吧。那个姑娘家很穷,家里有个弟弟,父亲是个浪子废泥。”

菅原大辅忍不住摇头,面容伤感。

“姑娘的父亲就想让她死,然后骗保。”

“囊达托?还有这种事?为了钱,让亲生女儿去死?”季南生不能自已,当即站了起来,紧攥拳头,鼻息有声。

“当年我也挺震撼的。那个姑娘,在没意识的时候还在喊着弟弟的名字,真的让人心痛。”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还有那个人渣父亲呢?”

“她出院后的事情,我并不是很清楚。但在我看来,当年负责此案的警员们做了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菅原大辅将右手放在案几上,食指游动,描绘着不知何种字体。

壮硕的体格,双手却白皙光滑,骨节分明。看来平时不乏精致保养。

“当时警察局长擅断此案,对外声称那个姑娘意外身亡,连死亡证明都开了。就是为了不让她再受亲生父亲的摧残。”

“那为何不以杀人未遂的罪状将她的父亲逮捕?这样岂不是更好。”

“唉,一对尚未成年的姐弟,在没有亲人的情况下,如何生活下去?而且,术后的康复也是个大价钱,即便有着保障补贴。”

“所以,就连警察们也帮忙骗保了?”

“嗯,不过,只有小部分给到了她父亲那边。这大概是小姑娘所经历最具人性的事情吧。”

季南生沉默着。

他的三观受到了巨大的震撼。不仅是血缘中的非常规冲突,还有自小眼里肃穆庄严的法律竟能被个人的决断动摇,即便这是一件道德之上的事情。

道德何时能凌驾法律了?这无疑是少有人知晓的第一步。

“叔叔,这应该是机密吧,毕竟涉及到法律的威严性。为什么同我说?”

“哈哈哈,确实,知晓此事的,不过十余人。我也是某次有幸结识了那位警察局局长,后来成为一段时间段挚友,才有机会了解到这件事。”菅原大辅拉了拉季南生的胳膊,让他坐下。

“我并不觉得着是一个秘密。不过,我只和你说过这件事。说来笑话,这么多年来,我一个交心的好友都不曾有。”

季南生愣神许久,这个男人,究竟是有着何种的孤独?和自己仅仅两天的只言片语,却能够信任倾心。

“那位警察局局长朋友呢?既然他能和您说这件自断前程的事情,你们一定也是相互信任的。”

“哈哈哈,我们早就决断了。”

“……”

“你知道因为何事吗?”

“不知。”

“因为他自告诉我那天,他便不再是警察局局长了。他被人检举此事,从警察局局长,变成了阶下囚,可笑吧?”

“……”

“更可笑的是,检举人的……”

季南生骇眼瞪着菅原大辅,嘴唇发颤,“马萨卡……”

“没错,就是我。”

菅原大辅笑得爽朗,“他视我为知己挚友,但我反手就举报了他。”

“难怪,你,这么多年,再也交不到朋友。”季南生皱着眉,不知为何,对于这种看似遵规循矩的背叛,他心有厌恶。

“怎么了?南生小弟,开始讨厌我了?”

“有点……吧。”南生按了按额角,“能和我说说原因吗?不可能只是因为他不遵循法律,私藏罪情吧?”

“你不用想太多。就只是因为他做了这件不符合警察局局长身份的事情,我如实才举报。”

片刻沉默。

“可是,叔……你也说,这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啊?为什么非要这样?”

“哈哈,了不起是褒义词吗?不,在我看来,它是个中意词。”菅原大辅一副无所谓的坦然,往后瘫坐,头枕沙发,视线向着天花板,“正义并非一定存在于法律,也可能寄存道德。道德和法律也并非井河之水,互不相犯。它们本就是交融一起而产生的不同犄角。世间大众,一定也认为局长所做实乃大义,但其实只是借着小义满足内心不断膨胀正义感的自私行为。对姑娘来说,他是恩人,圣人,正义的伙伴。在大众眼里,他也一定高尚崇高,但……”

“但是如何?”

“但他终究还是破坏了法律的条框。法律是何物?是规范正义底线的最基本,连这个都守护不了。何谈大义?”

季南生绝不想同意这种观点,但他想不到任何反驳之词。他张口又闭,只能无能坐下,揉捏着自己的膝盖。

“他是警察局局长,必须为此付出代价。因为,善意与罪恶同样有着等价轮回。他动用了社会资源,来满足这种人性善意,那就有着必须的代价相至。这是必要的,如果这点惩戒都不存在,那将来的徇私舞弊又当如何?他终究改不了破坏法律严肃性的事实。”

是啊,善意和正义不能成为破坏者心安理得的借口。

就像杀人者,不论如何理由,冠冕堂皇也好,一己私欲也罢,都是一种罪恶的事实。

即使受人同情可怜,甚至获得道德上的容忍,但那又如何?

季南生长久与菅原大辅相视。

“叔叔,我希望能成为你的朋友。”

“为何?我可是会毫不留情背叛朋友的人哦。”

“我不介意,只要我不做违背底线的事情,想必,您都会容忍和宽恕吧。”

“那是自然,我当然也不愿做到之前那种地步。亲手送最好的朋友入狱,又何尝不是一种煎熬和自责呢?”

“我理解。”

“果然我没看错你啊。就算我告知真相,南生小兄弟还是能够心宽的原谅。”菅原大辅开心笑着。

厨房,菅原凉香斜着身子,遥探出半只脑袋,“怎么了,爸?你们聊啥开心的事情呢?爸爸?”

“没啥,没啥。”

两人异口同声。

“没问你!”菅原凉香狠狠地瞪一眼季南生,“居然敢这样占我便宜!”

说着,她越发生气,挥舞着勺子,飞溅出几滴汤汁,对着菅原大辅气道,“爸,他占我便宜,你管不管?气死我了!”

“嘛,这有什么的。南生小兄弟现在可是你爸的挚友,随便怎么称呼都可以。唉唉,他要是年龄大点,你叫他爸也没事。我可以接受。”

“啊?爸!你没事吧?疯了吧?被这个狐狸精迷了心窍,几句花言巧语,女儿都不要了?”

喂喂喂,不要擅自把男人比喻成狐狸精啊。况且,我也没用啥花言巧语啊,真是冤枉。

南生笑了笑,完全不知道如何回应这对父女的对话。

“额,我是无意间回答的,真没有成为你第二个爸爸的想法啊。”

看着菅原凉香恼着跺脚,他忽然想笑。

这一家子,还真是可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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