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知道云姨娘到底有何秘密,少不得出府一趟。
沈宁打定主意,扬声唤来秋叶,吩咐过后,也并未再言语就兀自捡了本书看去。
原本应该退下的人,却是立在了跟前儿,动也不动,秋叶嘴唇翕动着,脸色似有些为难。好像在犹豫该不该说话。
沈宁等了半响,既没见秋叶出去,也没听她说话,心下有些疑惑,抬眼望去,秋叶见沈宁看向自己,也顾不得什么,只吞吞吐吐将今日听见的话给说了出来。
好不容易说完,秋叶低下头,也不敢看塌上的女子,她也不知这话该说还是不该说,小姐是什么样的人她们是再清楚不过的,外头那些嚼舌根的根本不了解实情,只知道人云亦云,胡乱攀咬。
“这是你昨日跟着出去,路上听见的?”沈宁问道。声音平淡,好像方才听到的诋毁之言都不是说她的。
秋叶忐忑道:“是的,小姐。”
她也是女子,自然知道女孩子名声对一个人多重要,可昨日无意间听到的言语,那可真真将小姐往恶毒了说,她这般贸贸然说出来,也不知小姐听了心里会不会难受。这样想着,秋叶又忍不住抬起头去看向沈宁。
灯火下的女子,年纪轻轻,一袭浅紫色纱裙,眉目秀丽,神情淡淡,手中甚至还轻轻地翻动着书页,细微的翻书声在房里响起,衬得女子更加温婉可人。
沈宁越是这样,越叫人不放心,秋叶抬起头,再次出声道:“小姐?”
“无事,不用担心我。明日照常出去。”沈宁吩咐道。
“是。”秋叶低下头,恭敬答道。
说完,便轻声退了下去。
“吱呀~”几声,是门开过又关上的声音。
沈宁静坐在塌上,盯着左侧的烛火发呆。精致的烛台托着红烛,火光轻轻跳跃,细细的烟雾缭绕。外头天已全黑了,月亮却还未出现,或许今夜不会再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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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松鹤居
“大小姐又出府去了?”沈老夫人停下筷子,问向方才说话的丫鬟。
“是。”
“那可知去向?”
丫鬟迟疑道:“这,不知。”
“行了,下去吧。今日之事不许叫大小姐听见。”沈老夫人威严道。
丫鬟连忙说道:“谨遵老夫人吩咐。”
说罢,行了个礼,便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沈老夫人说完话,对着面前这一堆精致的早膳也没了胃口,于是,放下筷子,揉了揉眉心,叫人来将东西撤了下去。
一旁的杨嬷嬷看见沈老夫人这样,极有眼色的走上前去,一边替沈老夫人慢慢揉压太阳穴,一边轻声宽慰道:“老夫人可是担心大小姐?奴婢瞧着,大小姐如今做事极有分寸,出府也不过是小孩子心性,老夫人也不必如此忧心。”
老夫人听完这番安慰,也不再言语,只是闭着眼睛。就在杨嬷嬷以为沈老夫人不再说话时,却听得身前人缓缓道:“但愿吧。”
……
“小姐,我们真的要这样吗?这要是被人瞧出来,可如何是好?”此时的秋叶全然没了往日的淡定,哭丧着一张脸看向早已换好一身男装的自家小姐。
这,这,这,出来时候也没说要穿男装,更没说要去醉仙楼啊!
秋叶看着沈宁,犹不死心,妄图再说些什么来让小姐回心转意,没等她开口,却见自己小姐“眼风一扫”,好了,刚准备好的话夭折腹中。
等回去,一定要好好查查哪个小蹄子在小姐面前嚼耳根,引得自家小白花似的小姐来这种污秽之地。秋叶一边愤愤想着,一边把沈宁扔过来的衣服老老实实的给穿上。
不过,沈“小白花”是不可能知道自家丫鬟想的这么多,她之所以要来醉仙楼,还是因为前世,她在嫁与傅昀后,一日从本家祭祖归来,因着天愈渐黑了,傅昀觉得太晚不安全,绕了近路,而这近路恰好经过南街巷子口。
沈宁前世鲜少出门,连夜市都不曾见过,心中一时好奇,忍不住偷偷掀了帘子看了几眼,就是这区区几眼,眨眼间便瞧见了一个青衣女子从那边走了,不过距离太远,她也并未多想。昨日听秋叶说,她才恍惚想起这桩事来。
即便因为自己重生,有些事情得以改变,但更多的还是如同前世一般的轨迹,就好像冥冥中有什么东西控制着她一样,让沈宁不由自主的再次走上前世的路。想到这里,一瞬间,沈宁的眼神儿变得幽深起来,即便如此,她也不会允许自己重新踏上前世之路,更不会眼睁睁看着沈家走向覆灭。沈宁缓缓吐出一口气,平复好心情,一把掀开车帘,走了下去。
下了马车,原本温柔秀丽的姑娘家摇身一变就成了一位白衣蹁跹的少年公子哥。
而且,沈宁特意将自己的五官用粉画的深邃些,以此掩盖自己原本娇柔的眉眼,看起来到颇有些雌雄模辩的美感来。她手持一把纸扇,故作风流,摇摇晃晃便走向醉仙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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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听说了吗?”一旁茶水摊位上一个约摸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神秘兮兮的跟身边人说道。
“啥子事儿?神神秘秘的。”旁边一桌的大汉凑了过来,忍不住搭腔道。显然一副被勾起八卦之心的样子来。
“啧,你看你们怎么整日什么都不知道?”年轻人一脸神神道道。
“行了吧,刘二,你有事说事,没事滚蛋,别在这儿吊人胃口。”另一位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吵吵道。
那被叫做刘二的年轻人眼看着周围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面露得意,又在众人的催促下,慢悠悠把自己听到的事情吐了出来。
“那照你这么说,那尚书家的大小姐当真这么恶毒?”
“那你可不,我可是亲眼所见。”刘二见众人不信他,忍不住脱口说道。
“刘二你少吹牛了,你就一直在这儿待着,何时去了尚书府啊?我看你呀,又在白日做梦了。”众人哈哈大笑。
“哎!你们可别不信啊,我一直没告诉你们,我有兄弟可在尚书府当差,我上次还是他带我去的呢?”
“那既然这样,你兄弟怎么不给你在尚书府某个差事呢?省的你整日满嘴跑火车。”
“哈哈哈哈,胡子,你干嘛这样说人家刘二,说不定是人家不惜的去那沈家做事儿呢!”旁边有人高喊道。
“我呸!谁不想进个高门了,有地儿睡还有处儿吃,活计又不累,这小子指不定又从哪听的胡话,人家清清白白小姑娘到他嘴里都成什么妖魔鬼怪了,刘二,我看你嘴上可积点德吧!”被叫做胡子的黑脸大汉吐出来了一连串的话。
那刘二一听这话,白净的脸立马涨的通红,他原想着八卦一番还能赚点钱,没想到中途杀出来个“黑胡子”。刘二眼瞅着周围人都一脸讥诮,他也自觉丢人,一时间什么也顾不得了,匆匆茫茫便离去了。
沈宁站在一旁饶有兴致地听了老久,她原本打算私底下给那刘二一点教训再逼问是谁指使的,可那旁边的黑脸大汉着实让她很惊喜。说不定,这人还能为自己所用呢。
那刘二走了,众人忍不住哄笑过后,热闹也渐渐散去了,毕竟,谁都是有营生要做的。被人叫做“胡子”的男人慢慢喝净了碗中的凉茶,放下几个铜板,也起身离去。
沈宁此时的注意力完全落在了那男人的身上,见他起身,自己也赶忙拉着秋叶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
男人在前头走着,步速很快,一个眨眼就消失在巷子口。秋叶见此,忍不住问,“小姐,那人不见了可如何是好?”其实他们之间的距离,如果按正常速度,远不到能被甩下的地步,但是,那人在转过巷子之后就不见了,说明男人已经察觉到了自己被跟踪,这人倒是很警惕。沈宁固然想问问这人愿不愿意为她所用,但是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查清楚绿茵的事情,心思几转,沈宁却面色淡然,“无事,回去吧。”
这边,沈宁带着人刚刚离去,原本消失在巷口的人却是慢慢走了出来,盯着主仆二人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