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空调吹得嗓子有些发干，王宸侧起身来在床头柜摸索了好久都没摸到水杯水瓶的，干脆就放弃了喝水的选择，深呼吸一口又重新躺了下来，却不小心咳嗽了起来，咳到王宸觉得肺都要咳出来，不属于她的委屈的情绪瞬间涌了上来。

想哭，这是王宸现在满心满眼唯一的想法，可是没什么意义，没有眼泪，非要哭也是光打雷不下雨。

算了，成年人的世界不需要眼泪。就算是崩溃，也是人前不动声色，心底惊涛骇浪罢了。看开点，又不是第一次了，又不是生离死别，又不是弥留之际，放过自己好了。

等到王宸彻底从那种奇怪的感觉里走出来已经不知道过了许久。王宸有段时间不戴手表了，只能通过手机来看时间，但是现在手机关机了，她焦虑煎熬的时候对时间本身已经失去了判断，不能作为衡量。

只能鼓起勇气把手机开机，静静地等待它界面亮起来，但始终不去过问已经被她开了勿扰模式的微信。来电以及短信，就连以前一会儿不看就一大堆的app提醒都没有。她只是静静地看了一下时间，原来从她回家到现在已经过去很久了，那就代表李元笙无论如何都做好决定了。

王宸自认为现在还没有勇气面对，反正他放弃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不如等她彻底情绪稳定，彻底放弃，彻底做好心理建设的时候再打开手机，好好跟选择放弃的李元笙和被放弃的自己说句道歉。

至于什么时候能做好心理建设？大概是很快的，很快的王宸就可以破罐破摔，彻底放弃。这是她后来经过无数次锻炼出来的。从崩溃到重组到彻底趋于平淡，王宸经历了两年，一年，二十天，一个星期，直到现在两个小时她就可以说服自己，然后让那些事情成为过去。

不知道这种情况是好还是坏，但是在王宸记忆力开始下降，只能记得重要的事情以后，有些东西不再不定时出现在王宸的脑海里反而是件更好的事情。

其实说白了，王宸选择了刻意逃避罢了。王宸太清楚自己的劣根性，以至于在做什么事情之前都给自己留了很长的后路和很大的可以退回去的空间，她早就不是以前那种义无反顾，不顾一切，不考虑后果全凭一腔热血活动的少女了，这个别人不知道她自己却是最清楚。

所以直到她习惯性平复好自己的情绪，然后等到大家都绝对不会再给她发消息以后，她悄悄地打开了自己的微信。

列表的消息很多，她因为害怕看到回复回来之前就把对李元笙的置顶取消了，只能看着首页满满都是被设置成免打扰模式的群聊消息默默无声。

王宸的手指在界面上停留了很久才下定决心咬牙切齿地往下划。但是王宸现在有点想骂娘，今天绝对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没遇到过的场景，那么多人给她发消息聊天，还是最新的，都占满了王宸的视线。

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表情包王宸现在想发一万遍来表达自己的心情。越是这样王宸越是心惊胆战的，铺垫的太长，做好的心理建设也会很快的崩塌。

好在没有翻多久，李元笙的头像和王宸给他的备注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面，是李元笙很喜欢的动漫头像，这部动漫王宸也已经刷过很多遍了，再熟悉不过。

李元笙给她发了很多消息，几十条红色的数字很刺眼，最新的一条是让王宸记得给他回电话。

王宸打开聊天界面，没有往上翻，只是平静而稳定地发送了自己刚打开手机，不好意思的消息，只是颤抖的手指还有反复回删的操作说明她并没有自己设定的那么冷静。

只是等她发了消息，想着反正也是被拒绝，其他的消息就晚点再看不要一下子给自己太多冲击这样的想法的时候，李元笙的语音电话弹了过来，手机震动带声音，王宸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等到响了好半晌，王宸咬得下嘴唇都发白了，颤抖着手接起了电话。

对面的李元笙等到王宸接起电话以后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是等到两个人打了招呼以后就完全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王宸甚至想要说没事不然挂了吧，只是张了张嘴没有说出口。

李元笙听着王宸刚睡醒带点沙哑的声音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问王宸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

但是王宸的态度依旧是让他又生气，心脏又落到谷底的冷淡。李元笙觉得自己脑袋要炸掉了，王宸到底看没看他发过去的消息，不然为什么这个态度对他。

“王宸，你是不是没有看完我给你发的消息。”李元笙还是觉得自己忍无可忍。

这边王宸听到李元笙有些严肃地喊她的全名，心脏不由地跳了一下。

李元笙等着对面回答，如果不是呼吸声她甚至以为对面已经挂了电话。

“刚睡醒，还没来得及看。”

王宸只能有一说一，承认自己确实没有看。

李元笙不由地叹了口气，直搞得电话对面的王宸心脏七上八下的跳着，然后又陷入沉默。王宸心里想着到这里该不该技术都被她弄散了，对方为什么不干脆利落来个痛快呢，她一味把自己放在被动的位置，其实说白了就是求一个心死，偏偏李元笙太清楚王宸现在在想什么么，若真是稍微有点好感，散了也就散了，偏偏这个时候李元笙没办法让自己说断就断，两个人不上不下地吊在那。

王宸清晰地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随着电话那端的沉默，从快到要跳出胸腔到现在逐渐趋于平静，甚至就要微弱到听不见的感觉。

怨得了谁呢，不过是她自己总是被过去缠住，面上好像是走出去了，但是那些回忆却让她总是没办法迈过去，只能在事情搞砸后开始后悔。

“王宸，我们见一面吧。我去找你。”

“不用了吧，你出来也不太方便吧，万一被人拍到就会麻烦了。”

王宸听到自己平静地说出这句话，但是空出的那只手紧紧抓着被子，说明了她此时此刻根本没有像她自己给自己塑造出来的那种毫无波澜的形象。

“所以，你是打算放弃了吗？”

一向清亮的少年音变得有些低沉沙哑，但却直直送到了王宸的心底，王宸很想说，是啊，我们不合适，散了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说不出口，她咬着自己的嘴唇，试着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什么话。

“李元笙，对不起。”

王宸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勉强说出了六个字，不过是六个字，王宸却觉得她说完了自己的一生，眼眶久违地泛起了热意，眼泪也开始控制不住往下落，她要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才能够让哭声藏好，不被对面听到。

她真的太讨厌自己了，一边想着放过彼此，却又拖着自己破碎的心脏贪恋对方给她的温暖和快乐。

“王宸？你是不是哭了。你怎么了？”

王宸说完话好半天没有动静，李元笙只能听见她逐渐变粗的呼吸声。

“你别哭，有什么说给我听好吗？”

李元笙一下子就慌了，他没想过简单的话就让王宸哭了出来。他只是想听听王宸的真实想法，明明彼此喜欢，有什么不能说出来解决掉呢。

王宸死死咬着牙，不让一点点带着哭腔的声音从自己的嘴巴漏出来。

李元笙，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对，对不起，王宸心里这样想着，再也没办法让自己保持冷静，对方是太阳，可惜她的内心一片恍惚，别说是鲜花了，就连野草也不肯生长，她若是偏执地留下他，那未来的日子对面总要受着她的无理取闹，还有她的以爱之名为他好。

李元笙着了急，打开手机看最近一班的航班，简单地给经纪人报备了一下，只说自己去见一个朋友，完全不顾自己刚刚奔波回来，正准备跟王宸说不如见一面好好聊聊，对面却猝不及防地挂了电话，就像是要彻底切断他们之间的关系。

对王宸来说，她会变得不像自己，会伤害到她珍重的人对她来说是一种罪恶，那种她永远都忘不了的，要下地狱的。她满脑子都是自己死死咬着李元笙，拖着他，让他没办法再待在天上，那种感觉让她开始窒息，甚至生理性反胃，只能挂了仓促挂了电话，抱着马桶干呕，什么也吐不出来。

不算小的卫生间里，刺眼的灯光照在王宸的身上，不复外人眼前那么强大，像是整个世界都没有她的容身之地的样子。她满心以为自己做好准备，可以下定决心断了然后重新开始一段生活的。她努力了，见了面了，成为朋友了，却又被她无端地搞砸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王宸靠着墙环抱着膝盖坐着，任凭被自己不小心碰到的花洒流出的凉水将自己淋了个透。

这边李元笙没有好过到哪里，最近一班能去王宸那儿还有票的航班也是要第二天早上，这一晚上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李元笙第一次有点厌烦自己的身份，作为公众人物，如果没有人陪他，其他交通工具他是万万不能碰的，这短短的一个晚上成了两个人的不眠之夜。

李元笙简单地收拾了行李，就坐在客厅抽起了烟，他发的消息王宸没有回，打电话也没人接，说什么交通方便他也不能第一时间过去，新买的手机差点被他捏碎了。

倒是王宸这边躲在卫生间哭了一场，像是冷静了下来，如果不是镜子里照出来的那张脸，眼圈泛着红，头发乱七八糟，还有没了光的眼眸，大概没有人会觉得在王宸身上发生了让她难过到几乎不能呼吸的事情。

颤抖的手表明着王宸一直没有放松的状态，即使四下无人，她也只能短暂地发泄情绪，剩下的时间还要想接下来的生活。这里太繁华了，她以前总是这样觉得这样的地方才能容下她的灵魂，靠自己的努力也可以放下自己的身体，可是如今王宸又觉得这里太寂寞，太痛苦了，挤得灵魂飘落不定，毫无归属感，只有想要永远躲在床上，拉着窗帘，谁也不见的想法。可是只要她还留在这座城市里，就会有工作找上她，尤其清歌马上毕业要去工作了，她能选择的要么换一个助理，要么自己去对接工作，如果是以前，王宸也没问题，但是这次她又想回自己的壳子里了。权衡利弊之下，离开这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房子只是房子，永远也不能变成她的家。

不知道深呼吸了几个来回，王宸终于平复了自己的心绪，收拾好自己，把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开始收拾起行李，整整一个晚上直到天亮。王宸把那些她的回忆全部封进了箱子里，那些海报，杂志，还有周边一股脑地被放进了进不到光的地方。冰箱里没吃完的东西也要全部扔掉。王宸在深夜没有人会活动的时间里，开始频繁上下楼，趁着四下无人时候把她整理出要丢掉的东西送给了小区里的垃圾桶。

王宸仿佛不知疲倦，一改往日里恨不得实在看不过去才收拾一次的家的做法，直到太阳开始升起的时候，把所有的东西都归属了起来，只剩下冰冷的床，和空荡荡的客厅，还有关了灯的厨房和已经没了水汽的卫生间。

王宸一间一间屋子看了过去，这么几年虽然她不太愿意折腾，但是也为这个房子里添置了不少东西，就连那样王宸都没有任何的家的感觉，更何况现在这种基本是空壳子的样子，等到她有心情再回来不知道要落上多少灰。

王宸不知道她能去哪，打算拖着行李箱到机场再来选择，选了哪儿就去哪儿，反正存款够了，有台电脑她就能工作了，只是不像以前那样要跟人面对面交流了。

王宸望着关了灯还拉着窗帘的屋子，有种随时会被吞没的感觉，心底一片冰凉，再也不想继续待下去了，断了电闸跟水阀，拖上箱子开了门就打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