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信策马走在刚刚战斗过的谷底了,回忆了一下刚刚作战的过程,还是很稚嫩啊。
首先这群敌人,由于入关的时候给搜了弩箭,战弓,不许有铁甲,只能穿皮甲护身。只带了普通的角弓,另外武器上面也在入关的时候被严格的控制了。
面对如此装备的敌人,自己有心算无心。人数多于对手,结果打成这样,两个同伴受伤,一个轻伤,一个重伤。自己之前的自信,已经荡然无存了,心里想的和实际操作还是有差距的。
李二走了过来靠近了赵信说道:“三哥,重伤的兄弟可能不行了,过去看看吧。”赵信沉重的点了点头,翻身下马,跟着李二走到了重伤的伤员旁边。
围着伤员的人,看见赵信来了,都默默的让出了一条通道。赵信走近这个伤员,自己的兄弟,三年来同吃同住,一同流血流汗的兄弟。
他叫刘宜,宋家本家人,从小就出生在宋家,虽然不姓宋,那也是他爷爷辈用命拼回来的。因为立了大功主家赐了他们家,可以恢复自己原来的姓氏。
这三年,他没有偷懒,是赵信最值得信赖的兄弟。这次冲锋,他就冲在赵信的旁边。
两边交锋,他被一支长枪戳中了右胸,本来可以救活的,如果只是右胸中枪的话。但是他落马的时候很不巧,被马踏了。胸口断掉的肋骨,刺穿了他的肺叶。
刘宜躺在地上,脑袋下面枕着一具敌人的尸体。他看见赵信过来,眼睛发出了光彩,嘴巴张开发出的声音,嘶哑的几乎听不清楚。
赵信单腿跪着,耳朵贴近他的嘴,断断续续听见他说:“三哥,我不想死。”
赵信抱着他,坐了下来,把刘宜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恩,兄弟,咱死不掉,营地后街的那家新开的羊肉馆子,咱们还没去尝过呢。”
刘宜看着赵信,眼神开始慢慢的涣散,嘴巴里面还在喋喋不休的说道:“恩,吃羊肉,吃羊肉,要先喝汤。还要配上前街那个胡人卖的胡饼,还要……”
赵信抱着自己兄弟,眼泪慢慢的从脸颊流下。以为自己的眼泪早就在,父亲和大哥二哥去世的时候流干了。
原来自己还是有眼泪的,使劲的擦擦脸上的泪。赵信起身对李二说道:“老规矩,烧了,带回去。”
说完赵信站了起来,李二连忙问道:“后面俘虏了11个,怎么处理?”赵信头也不回的说道:“收到的军令,是阻拦商队,解救奴隶,我没有收到要抓俘虏回去的军令。”
李二接着问道:“还有之前地上受伤的这些人,怎么处理呢?”这时赵信突然回头,眼睛里面全是血丝,沉声说道:“难道这个事情,还要我来教你吗?”
李二一愣,随后行礼称是,没有再多说什么,吩咐几个人去了伤兵那边。自己转身带了几个人向俘虏聚集的地方走去。
不一会一阵求饶声和惨叫声就混合着传了过来。
赵信突然觉得自己的心里空空的,原本应该为自己完成了一场胜利而喜悦的心情,早已经荡然无存了。
慢慢的走到了,商队的后段,有两个兄弟在这边看守着一群人。赵信走近看了一眼,说他们是人是因为他们还在两脚直立的行走。大约有30多人,衣衫褴褛,在这西北的深秋里,冻得瑟瑟发抖。
远远的就能闻见,这群人身上那令人作呕的气味。绕着他们走了一圈,发现这群奴隶没有一个成年的男人,基本都是女人和孩子。
这些女人一个个神情麻木,眼神透漏出的是绝望,传递给赵信的情绪就是这事一群行尸走肉已经没有了灵魂。
孩子的眼睛里面,赵信看见的只有恐惧,这些孩子就像树林里面受伤的小动物。看你的眼神里面,空洞且恐惧。虽然自己才13岁也只是少年,但是他自觉自己已经是一个老兵了,见过了太多悲惨的事情了。
赵信走到他们前面轻声开口问道:“你们中间有领头的人吗?有的话就出来答话。”没过多久,有一个年级稍微大一点的女人就被那些女人推了出来。
那女人走到近前,赵信打量了一下。这女人年级大约20多岁,身上的衣服早已经破烂不堪,全靠着刚刚赵信的兄弟们丢过去的毯子遮挡自己。
她向着赵信行了一礼说道:“落难人郑氏,见过小将军。”听这个言谈,看来这还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子。
赵信看着她回道:“我们是敦煌宋家的人,你们现在得救了。等下组织一下这些奴隶,收拾停当以后,都跟着我们回敦煌。”
这女子面色有点讶异继续问道:“不知宋家为何要搭救我等,还请小将军告知一二。”
赵信看了一她一眼说道:“我是军人,只接受命令,不问为什么。所以为什么救你,这样的问题我无法回答你。
给你们三刻钟时间收拾好,会骑马的自己找马骑,会驾车的可以驾车跟随。我会派一个人赶那架最大的马车,你叫年纪小的孩子都坐那架马车。”
这个女人看着赵信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赵信没有给她继续交谈的机会,冲着她挥了挥手就转身离开了。
女人转身对着奴隶们说了赵信的意思,奴隶们这时候终于有了一点反应。每一个人都是对生命有渴望的,没有一个人不想活下去的。
他们有的人哭泣,有的人互相拥抱,也有的人依然很麻木。觉得自己可能只是从一个商人手中落到了另一个商人的手上。
直到有人来割断,他们绑在手上和脚上的绳索的时候,他们才真真切切的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得救了。一阵短暂且压抑的欢呼声,这才从他们中间爆发出来。
这群奴隶里面肯定有特殊的人,不然宋家不会用锦绣堂的。官方的力量是不能用的,这是一个合法商人的商队,军队是没有理由出手的。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能已经是酒泉这里能做到的极限了。吩咐兄弟们加快速度打扫战场,天黑之前是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的。
前面扬起了火光,两堆火,一个是自己的兄弟。另一个火堆就大了点了,是这群在中原双手沾满了汉儿鲜血的刽子手。
西北就是他们的归宿,没有做了恶事可以逍遥法外的,只是时间没到而已。这句话是王殊教自己的,赵信觉得说的对。
兄弟们收拾的很快,很快就把战场打扫干净了,那群奴隶也惊恐的各自找到了可以乘坐的马车。商队的货品可以拿走的,都放在车上一起带走,不好带走的也都一把火全部烧掉了。
收拾好刘宜的骨灰,放在一个坛子里面。赵信骑在马上把这个坛子抱在自己的胸口,轻声的说道:“兄弟,三哥带你回家,你坐稳了,别迷路了。”
就在这时候,一阵埙声传来,赵信静立仔细分辨来处。
声音是从左边的山坡后面传来的,这是招魂的曲调,苍凉而又忧伤。在这西北地,吃兵粮的男子都会唱。这是战斗结束以后呼唤自己的伙伴的亡魂,和自己一同回去家乡的歌。
“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何为乎四方些?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讬些。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十日代出,流金铄石些。彼皆习之,魂往必释些。归来归来!不可以讬些。魂兮归来!南方不可以止些……”
赵信和自己的兄弟,都默默的跟着这个音乐哼唱着。
一曲奏毕,赵信看看左边的山坡,他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抬起自己的右臂半举,一指敦煌的方向,大声说道:“出发,行军30里后扎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