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乔快点儿，要迟到了！”

“马上好！”苏乔拧上盖子，把饮水机上的卡拿下来，追向前面的渃桐。

“要不是上节课汪老师拖堂，我们也不至于这么慌啊。”苏乔一边跑一边嘟囔着，胸前的右手拿着水杯。

饮水机在楼道尽头，而（15）班的教室在楼道的另一个尽头。

两人在门口停住，教室门是敞开着的。

“高中语文，不仅仅是需要你们学会课本上表面的死记硬背的知识点，更重要的是需要把知识融会贯通，正确地理解。也是一个积累……”

讲台上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师，讲得话并不是多么标准的普通话，或者可以说并不算是普通话。直筒的身材一点也没有发福的样子，短袖衬衫搭配的腰带和长裤以及黑色皮鞋，样子像极了几年前电视剧里的那些副局长或者那些书记领导。走路的时候便能听到他腰带上挂的一串钥匙碰撞发出的清脆声音。

苏乔喘着气，“报告！”

语文老师扭过头。

额头上的汗让渃桐感觉有点刺痒，她双手握住水杯，两人小心翼翼地看着讲台上的老师。

“报告。”渃桐咽了口口水。

“进来吧。”语文老师放低了声音。

渃桐最不喜欢这种被眼神聚焦，打破氛围的场面。

她半低着头走过去，把目光放在自己的座位。课桌上是翻开的数学书和练习册。她不想去看向任一个方向。

“第一节语文就迟到，下次注意点。”

渃桐感觉脸在发烧，她迅速地把桌子上的书本合起来，从桌角上的一摞书里抽出语文课本。抬起头就看到了黑板上的三个字，马书俊。

不愧是学语文的，字写的就是好。不过这普通话，也还真有点儿乡土气息。

至于这一节课老师对高中学习的讲解以及学习计划，渃桐并没有听进去什么。

“嘿，渃桐！”项原左手杵着头，右手在转中性笔。他的前面是苏乔，右边是奕东。

“啊？”渃桐刚喝完一口水，转过身去。

“哇塞渃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怎么了这是？”

奕东条件反射地抬起头，果然看到了她通红的脸。

“呃……应该是天太热了吧刚才吓得我一节课都没喝水。渃桐冲项原翻了个白眼。”

其实从渃桐一开始进来的时候，奕东就发现她的脸挺红的。他知道这种场面的确会让一个女孩子挺为难。

“你是不是傻，喝口水怎么了，老师又不光瞅着你。”项原故意模仿着马老师说话的语气和调调。把第一个‘你’突出地说成了一声。

苏乔鼓起的脸颊圆圆的，她强忍着笑，把水咽下去。“项原你模仿的功夫很到家嘛！”

“呦，还有模有样的啊，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会这个啊。哎，等会儿，你说谁傻呢？信不信我一水杯下去。”渃桐把水杯举得很高。

“略略略，你砸我呀！”项原冲渃桐做了个鬼脸。

“我！”渃桐用水杯指着项原，目光移到手上。

她放下手，看了看手里的水杯。粉色盖子的透明玻璃杯，上面是几行英文。

她转过身去，趴在桌子上，盯着那只水杯。

“怎么了这是？”苏乔纳闷地看着项原。

项原张着嘴巴，尴尬地挠了挠头皮。

“她可能突然想一个人待会儿吧。”项原看着渃桐渃桐说。

“啊？为什么，渃桐你怎么突然会这样？”苏乔很着急，看了看渃桐，又看了看项原，圆圆的眼睛睁的很大。

“我没事儿。”渃桐把脸埋进胳膊里，声音显得沉闷。

“你是不舒服吗，还是怎么了呢？”程奕东停下笔，看着前面的渃桐。

哪有什么没来由的沉默和否认。只是不想提起，一些事情说来话长也无从说起。

渃桐在他们的说笑声里不小心睡着了。

北方的夏末傍晚，有不同于其他时间里的风。空气里少了太阳的温度和燥热的味道。在两个季节交替的时候，人的一些感官最为敏感。大概是由于被给予的这种味道和气氛，相对于一个季节的时间很短暂，也就很容易被记住。

小城里的夏末初秋，最为明显被想起的是开学的离别吧。说是离别也不为过，因为里面掺有酸楚和不得已。离别所爱之人，所乐之事。伴随着不断成长，不断接受，倒也越来越不是那么敏感了。

“哎，好嘞。行，嗯，再见。”班主任走近教室门口。由于门是开着的，他讲电话的声音可以听的很清楚。

教室里出现了一系列的换书声，还有很快就消失的耳语声。

苏乔把一本《青年文摘》塞进书立，还特意往里推了推，被其它厚厚的书本掩藏住。

班主任走上讲台，黑板上是各科课代表写的作业内容。

“大家注意一下。”班主任和蔼的招牌微笑在灯下看起来有些疲惫。

“我看黑板上的作业不少，你们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不多。所以……”

“时间都去哪儿了，还没好好……”班主任手机响了。他按掉电话，看着讲台下面的一群人。

“抓紧时间，不许说话。谁说话，”班主任看着台下停顿了几秒，“谁说话，谁就不要脸。”然后依然是他的招牌微笑。

“啊？”

“哈哈……”

“不要脸哎哈哈……”

结果全班没控制住笑声。

“谁说话，打扰别人学习，谁就不要脸。啊，我看谁不要脸。大家继续学习吧。”看着同学们都低下头，班主任走了出去。

教室里的电风扇开了最大挡，可还是抵不过坐在椅子上的潮湿黏热。风扇转的样子有些摇晃，让人多余地担心它是不是哪一秒就会掉下来。

“3，2，1。”程奕东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电子表，下课铃声解救了一屋子的闷热和烦躁。

“修炼爱情的心酸，学会放好以前的渴望。我们那些……”

“程奕东你还挺会唱歌的嘛。”苏乔转过身在项原课桌，双手托住下巴。

“你知道这首歌背后的故事吗，”程奕东看着苏乔说。

苏乔摇了摇头。

“我记得好像是林俊杰的一个朋友在去找他的路上遭遇了空难。”项原啃了一口苹果。“所以他为了纪念那个朋友，写了这首歌。”

“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苏乔一脸深意地说。

“可又有哪个勇士愿意自揭伤疤呢？”

渃桐转过身，平静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油光。

项原看着渃桐，嘴里叼着的笔盖掉在了练习册上。

“渃桐，太有哲理了。给你鼓个掌。”

“您真是抬举我了。”渃桐抿了一下有些干裂的嘴唇，“苏乔，我们去打水吧？”

“好啊。”

“哎等一下我也去。”项原拿起水杯，“奕东，一起走吧！”

“行啊。哎对了，肖凯呢？”

“肖凯那家伙去教女同学做题了。走吧，咱不管他了。”

风扇把桌子上的一张草稿纸吹到了地上。

“项原你踩到我鞋了！”

“对不起啊苏乔……”

“对不起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