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下,好,再下,动作麻利点,老子认得你,棒子可认不得你。”
钱处雄是马术教官,这厮老营兵出身,骑术射术一流,算是老手级别,沐忠秀将训练骑术的事交给他,算是选对了人。
就是钱处雄相当暴燥,手中的长棍子这些天是打了不少人,动作迟缓的,做错动作的,俱是挨打。
上下马也不是拿真马来练,是和真马差不多高的石台子,过百家丁就这样不停的模拟着上马下马的动作,相当的枯燥乏味。
钱处雄巡行一圈,相当尽职尽责,今天沐忠秀在这样,就是不在,亦是这般如此。
校场的另外一边,则是有九十余骑,正在练习骑阵。
这些都是此前有骑术底子的,练了一阵子,已经算是入了门。
最少,腰身不是僵直死硬,在马上也能做一些动作,这就勉强算入门了。
这些人由周钟,张国禄,杨炳等人亲自带队。
每人领一阵,一阵为三队,每队十二骑。
三队一横排,左侧是总旗官,整个阵列,皆随总旗官手式而动。
每三排为一阵,正好是一个百户。
在战场上,可以阵与阵相接,或在正中,或在两翼,随战场情形和地利而决定。
三个武官,正好各掌一排,每排相隔五步左右的距离。
在军官们的带动下,所有骑兵慢慢策骑向前,马匹之间横向保持一步左右的距离,纵向是五步。
所有人不得加快或放慢马速,沐忠秀对张国禄三人的交代就是,尽可能的保持一致,任何快或慢的行为都是严重的违纪,要受到严厉的处罚。
钱处雄是最不明白这种训练之法的一个他生性暴烈,武艺精强,为骑兵的战法也是明军传承:以锐阵破阵。
将骑兵分成若干股,先以少量精骑策马于敌阵左右侧翼环绕,寻找机会,找到空隙,然后策骑至高速冲阵。
若无破绽,则先冲的骑兵撤回,再以更多的骑兵寻找空隙。
其间配以远程攻击,步阵威胁,骑兵呼喝奔驰,高速冲击敌阵。
若是哪一方训练有素,训练更精,士气更旺,战场的主动权始终在手,胜利就离之不远了。
这才是正根子的骑兵战法,锐阵破敌,循环往复,一阵叠于一阵,哪象五公子练的这阵这般,只要求整齐,却是不要求速度,甚至披甲于否,也不是太要求,乃至于骑术是不是精通,标准也不是太高。
正因为钱处雄气哼哼的不太配合,才令他去训练那些还在练习上下马的菜鸟级以下的新手们。
沐忠秀一直肃立站着,观看着两边校场的情形。
东校场就是练上下马的所在,看动作,再有几天这些新手就能正式练骑马了。
这边的阵列,也差不多有了雏形。
横向,纵向,距离感都把握的不错。
前排持长枪,后两排持长刀,前排破阵,与敌交换,而后排持刀,收割人命,扩大战果。
沐忠秀现在要练的,就是近代骑兵的最佳战术,由克伦威尔发扬光大的铁骑兵的墙式骑兵战术。
和火枪出现之后,欧洲的战术发展思路一样,火枪是拿大量的农民稍加训练就拉上战场的炮灰,在大量的火枪兵出现之后,欧洲传统的重甲骑士由此没有了用武之地,一切陈规被打的粉碎。
接下来就是克伦威尔的铁骑兵战术出现。
铁骑兵并不是说装备铁甲而闻名,而是由于他们的纪律像铁一般坚强。铁骑军中的骑兵在个人的骑术和武艺方面并非旧骑士的对手,但他们能在严明纪律的约束下整齐划一的行动,集体冲锋时时刻保持马挨着马,肩并着肩,就像一堵快速移动的“铁墙”。这堵铁墙时刻保持着集体力量,避免散阵后各自为战的混乱厮杀,所以整体战斗力要远远大于旧骑士的军队。在奔跑冲锋中保持密集队列,是比个人马背武艺要高难得多的整体战术行为,近代军制下科学系统的大强度训练是其出现的基石。
英国新式骑兵的成功经验立刻被西欧各国所重视,到了十八世纪,西欧各国都组建了自己的正规骑兵团,在这些骑兵团的密集队列中,纪律至高无上,个人骑术不再重要,单个骑手无需手拉缰绳,紧挨在身旁两边的队友马匹就会带着他向前行进。这样每个骑兵都可以释放出两只手来战斗,一手持剑,一手持手枪。如墙行进的骑兵队列并不需要太高的奔驰速度,那样反而会打乱阵型,影响冲击力,所以他们使用的是整齐的慢跑冲锋。
到奥地利与亚洲的土耳其帝国之间的战争,双方骑兵白刃战时,总是会出现一把土耳其弯刀同时面对两到三把奥地利骑兵剑的局面,土耳其骑兵以优良的武技硬拼奥地利骑兵团结的纪律,结果总是被毫无悬念的击溃。而奥地利的骑兵即使在冲散了土耳其人之后也依然能够保持整齐队列,始终集体作战。
这就是墙式骑兵,严格的训练,整齐的队伍,如墙而进,以短期训练出来的骑兵不需要太花巧的骑术,也不需要马上搏杀的技巧。
他们就如拿着滑膛枪训练几个月就能上战场的农夫,短期,高效,不怕损失,是生产线下出产的廉价而高效的产品。
滑膛枪粉碎了传统骑士的高傲,墙式骑兵则把旧式的游牧骑兵消灭在了历史的长河之中。
沐忠秀知道墙式骑兵,也知道这种基于阵列的骑战之法可以速成,他为什么不用?
不仅要用,而且是要自己倚为战胜敌人的法宝。
丁大贵骑在马上,感觉自己身体僵直,精神异常的紧张。
他骑的是一匹枣红马,五岁口,是一匹青壮好马。个头不是很高,大约到丁大贵的胸口,上马对骑过马的丁大贵来说并不难,手一撑,不要马镫都上的去。
不过上下马的动作都是严格训练,不仅要快而利落,还要和所有的兄弟们一致。
每个家丁也是严格按小旗,总旗,百户编成队伍,和护院一样,所有的家丁护院编成了四个百户,人手尚且不足,但现在石城所的财力尚有不足,所以暂且都没有满编。
丁大贵所在的总旗缺一个小旗,三个小旗都是家丁,且都有骑术基础,就算这样,在西校场的训练也是相当的艰难。
每一个控马的动作都要求准确,要整齐划一,并且距离要一直保持着。
标准便是,左右看去,要和所有的兄弟保持平齐,每匹马的马头,相差不准超过一拳。
这相当困难,一下午的训练时间过去,丁大贵已经汗流浃背,感觉比早晨跑二十里地还要累。
“慢些,不要快!”
吆喝声过后,丁大贵猛吸口气,感觉手心全是汗水,他努力控制着跨下战马的动作,尽量保持前后左右的距离,这马还是禁不住往前窜了一下,超过了整队半个马身。
“糟了”丁大贵刚嘀咕一声,右腿已经感觉一痛,却是被百户官一棒子打在腿上。
“再犯错,今晚便不要想吃饭!”
哪怕是性格脾气都很平和的张国禄,在训练时也是不讲情面,一棍敲过之后,又是跑过去教训其余的人。
丁大贵却不敢和自己的马儿发火,只能尽量安抚,将马身停滞了一下,等和左右伙伴平齐之后,他才松了口气。
“饷钱不好拿啊”到暮色将至时,训练结束,几乎人人都挨了打,下马时,感觉身体刺痛的大有人在,一时间哀声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