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被水下的暗流推着,缓缓驶向大湖的湖心,又逐渐朝大湖东侧的山壁驶去。船上的人不必操桨,也不需要扬帆,两百年前的宝藏设计者季之道早已通过对地下水流的规划,拟定了船的航向。
张仲杰取出藏在船板下的一把长弓,弯弓搭箭,面对眼前越逼越近的山壁既紧张又兴奋。
这感觉就像下了重注的赌局,在揭盅前的刹那。
“党项密文里说的不会有问题吧”他最后征询着花语夕的意见,“我按着密文所述已经找到了船和弓,那么出口”
“错不了的,于情于理这都像极了季之道手笔。”花语夕为他点燃了火箭,张仲杰拉弓如满月,一点火光从船上冲天而起,在黑暗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直落山壁。
刺眼的火光在山壁上连成一片,石缝里预藏的硫磺和松油让箭上的一点火种迅速蔓延出数十条触目惊心的蜿蜒火龙,瞬间爬满了整个山腹空间,紧接着一连串剧烈的爆炸声响彻耳膜。
“轰隆隆”
山体崩塌,大地也在颤抖,头顶上方数不清的石笋石块如雨点般砸了下来,有的落在地上,有的落在湖中。
蓝桥双手紧抱着头,微弯着腰,不知如何应对眼前末日般的景象。
与此同时他只觉眼前一亮,朝阳夺目的光芒斜斜地照射进来,原来整面东侧的山壁被方才的爆破炸得轰塌,山腹内的暗湖与山壁外的黑河水就此连成一体,载着张仲杰和花语夕的小船就这么驶出山腹,悠悠荡荡拐进了黑河水道。
蓝桥虽被眼前景象惊得不明所以,却也能猜个大概。
这必是宝藏设计者留下的最后一道机关,在山壁中埋藏炸药和引火物,炸开出口后使取宝人乘坐的小船和上百只浮箱能顺利离开山腹进入黑河,同时又通过自毁将西夏宝藏的秘密永远留藏在崩塌的暮雨山下。
这些关键信息,船也好炸药也罢,既然没标注在机关室里,那必是记录在另一份材料当中。不问可知,张仲杰就是凭借这些信息取宝而归的。
而他们遗留下的那数百口大箱子以及箱中的诸多古物、机火巧术、半卷虚烬十方,当然也包括他蓝桥,终将难逃被山体掩埋的命运。
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蓝桥抱着脑袋如没头苍蝇般在山腹中乱跑,不时被坠落的石块击中。
他发现靠近两侧山壁的区域落石较少,弯着腰贴到南侧的山壁上。
然而这还不足以躲开从山壁上不断滚下的落石。
蓝桥发起狠,“锵”的一声抽出红药剑,运足了力将一块落石斩碎。
但还不等他回气,另一块滚石已朝他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他勉强伸左手去挡,却牵动起腹部的伤口,只疼得他龇牙咧嘴。
又一块巨石迎面滚落,蓝桥再来不及躲闪或招架,正暗叫一声“吾命休矣”,忽然被人从旁拉了一把,紧接着一道剑光闪过,巨石偏离了原来的路线,滚至一旁轰然落地。
“跟我来。”白雪音一把抓起蓝桥的手,扯了他便走。她躲着不停滚落的石块,最后走进山壁上一小片内陷的凹坑,急匆匆地道“快进来”
蓝桥见李珠儿也在这里,一低头钻了进去,凌羽飞紧跟身后。
这处低矮至无法站直身体的空间极是促狭,长不过六尺,宽不过四尺,却因上方山壁向外倾斜之故成为躲避落石的庇护所。
四个人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几乎都是紧贴着彼此,只听坑外隆隆之声不绝,无数飞岩落石在头顶倾斜的山壁上或坠或滚,继而又沿山壁滑落坠地,不片刻便把他们藏身的凹坑口堵个严严实实。
直又过了约莫一刻钟的工夫,山崩落石之声才渐渐止息,最后归于平静。
蓝桥看得手心直冒汗,想象若没有这样一处天然的庇护之地,他此时想必已被活埋于乱石之下。
他感激地看了一眼贴在身前寸许处的白雪音,道“师妹怎么在这里”
白雪音面色苍白,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显然也惊魂未定,半晌方幽幽地道“我在藏宝室等你回来,却怎么也等不见你,就寻思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刚想出去看看,就听一阵踩着积水的脚步声逐渐靠近。一开始我以为是你回来,仔细一听又觉得脚步声的节奏不对。我怕是张仲杰他们,我一个人护不住珠儿妹子周全,便带她藏进一口箱子。”
蓝桥苦笑着道“真是巧了,我也是钻在箱子里上来的。”他简要把碰到花语夕张仲杰凌羽飞等人的事讲给白雪音听,却略过和花语夕同处一口箱子的尴尬窘事。
白雪音听说蓝桥被花语夕捅了一刀,愤然道“这妖女诡计多端,不但出手毒辣,没想到还精通水性。”
她说到这里忽又心疼起来,伸手到蓝桥的伤口附近轻柔地抚摸道“还疼吗师兄在她身上吃了这么多亏,下次可要小心些呀。”
“没有下次了。”蓝桥叹道,“现在我们只怕被压在整座暮雨山的山底下,再没机会出去了。”
在他身边不远处,李珠儿小鸟依人地倚在凌羽飞怀里,轻声道“羽飞哥哥,现在我总算是回家了,对吗”
凌羽飞苦涩地摇了摇头,没说话。
李珠儿又道“说实话,我一点也不感到悲伤,甚至还有一点点庆幸和欣喜。自从你带我离开济南,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我看到了以前十几年都没看到过的,更重要是还有你陪着,我知足啦。”
凌羽飞沉痛地道“我们一定还能出去的,你还年轻,还没去过京城,还有大好的繁华世界,等着你去看呢。”
“喂。”蓝桥听着他俩“诀别”似的对话,打断道“少说两句没用的,留着力气,咱们看看怎么出去啊。”
“你自己刚才不也在唉声叹气吗怎么现在又来说我。”凌羽飞看了眼堵满洞口的落石,无奈道“你有什么打算是把石头一块块搬开还是用剑气打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