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平江烟雨蒙（四）

第二日一早，长生穿戴整齐去敲云笙房门。却发现屋内早已没了云笙身影，只有一名侍女在铺床打扫。他环顾一圈儿，见着桌上被烛台覆角的一篇宣纸，上有留书：“长生，其妹下落已明，我去追查青芒剑之事，也将夫人下落一并探查，勿需寻我，待有消息，传信于你。”

长生抓着手里云笙的留书，眉头微皱，那日的刺客功夫那般高深，这个家伙如今居然火急火燎的只身去查，这不是存了心将自己往虎口里送嘛？他思忖片刻，看来今日势必要去会一会那墨星白，赶紧将妹妹带出。也好早日去寻云笙助他一臂之力。

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陆宅大门口，管家见他走出门十分客气的打了个招呼：“陈公子是要出门去啊～”

长生回过头与他客气一番，一抬头看到陆微凝与侍女也从门内走出，他走上前去学着管家的调调笑道：

“陆姑娘是要出门去啊～”

管家无辜的看他一眼，默默地给陆微凝递上一个折子。并低声说着些有关折子上的一些事物。

陆微凝温和回他：“今日墨家烟雨阁递了帖子邀陆府谈论新品之事，陈公子可愿一同前往？”

长生眼中一闪，昨日他才问了有关剑穗的事情，今日便这般巧的她就去烟雨阁？莫不是她有心为之？思及此他不由得看向陆微凝，却见陆微凝神色如常，依然一派出尘高雅。长生便觉自己想多了，人家许就是刚好捎上自己罢了。他在心中暗笑一番再无做他想，哪怕不是去往烟雨阁，他也是十分情愿与陆微凝同行一路，更何况他前一刻还正想着该以什么由头去会墨星白。他随即嬉笑点头：“陆姑娘相邀，小生自是十分甘愿。”

陆微凝微微一笑，由侍女轻扶上了马车，长生则往马车前的架子上一坐，与驾车的车夫同排。陆微凝深觉这般十分不好，这岂不是让恩人给她赶车，她满心惶恐赶忙撩起车帘：“怎可让陈公子坐在那里……”

长生无所无谓，一笑置之：“无妨，这里视野开阔，刚好可以欣赏一番平江府沿途景色。”

陆微凝放下帘子，为他的肆意潇洒一时心潮澎湃。

马车一路行径，街道两边小贩叫卖，各色小吃香气扑鼻。更有店铺是琳琅满目，让人应接不暇。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甚是热闹非凡。不多时他们便到了平江府最大的茶楼。长生抬头看去，茶楼虽只三层之高，却建的煞有气势，只见屋檐之处碧瓦飞甍，房檐四角均挂了做工精细的五彩长灯。正门口处左右立着两把木雕折扇，雕刻细腻精美，看来是费了不少功夫。而墨星白这怪人在开烟雨阁时，就将此三层分门别类，一楼餐饮酒食，无论平民官宦，江湖豪杰，欢迎八方来客。二楼文人墨客，吟诗赋词，好不畅快。至于三楼，想上去的人只有对的出此间主人所赋诗词，或者请于雅居回答出主人问题，不然除非主人请客，不达以上要求标准者，是根本上不去三楼的。故而大多文人雅客聚集之时唯雅居茶楼便止。弹琴赋诗，风花雪月，时有郁郁不得志之自觉才高八斗者三五汇聚大谈前朝后世，讲那皇帝老儿多么多么眼拙不识真玉，多么多么用人只看眼前云云……常常更有文人墨客三三两两躲进雅居谈论当下，一谈朝政局势，二说贪官污吏。如今说的更多的，就是前不久那场险险胜了一场的宋金战役。偶有侠义文墨出世：壮士身赴死，君当是人杰。说的正是那场战役中的武林盟主。长生因是跟着陆微凝来的，既是主人相邀，几人当即就被小厮引着往三楼而去。

从一楼进去，长生却从一些江湖人士相互议论探讨中听到了一些石破天惊的消息：华山掌门周益成已然中毒身亡。自锦绣山庄覆灭，现如今武林暂由德高望重者神医游侠戚敏主导，武当，少林两个大门派辅助，下发江湖通缉令：捉拿黑山王艺，为华山掌门之死一个交代！人死在了绍兴，且华山掌门又与朝廷有联系，朝廷便令绍兴知府辛弃疾彻查此案，捉拿凶手归案。一时间朝廷与江湖，都在寻找王艺的下落。

再有另一则消息：武林盟主身故，锦绣山庄英雄大会未来及开始就因各派中毒而结束。各门派后续商议，于九九重阳之际天下英雄再次聚首绍兴城。一为纪念已故武林盟主。二为选出新的武林盟主。届时四方八处，定有一番精彩比斗。

算一下如今时间距离重阳节也不过三月之期，长生站在门口不动，已经接引陆微凝走到二楼楼梯处的小厮赶紧跑过去呼唤他：“陈公子？陈公子？”

长生即刻回神，对上小厮殷切的脸笑了笑：“不好意思，一时走神，还请小哥头前带路。”

待长生走上三楼与陆微凝比邻而坐时，小厮给两人奉了绍兴瑞龙茶，随即弯腰退下，沿长廊往后楼而去请他家主人。陆微凝见他是一副心事重重若有所思的模样，遂轻道：“陈公子怎么了？”

抬眼见着陆微凝的微微笑意，长生彻底收回了神，此时可不是思绪乱飞的时候，眼前最紧要的还是对付那个墨星白，要先把妹妹带回去才是正解。他回之以微笑：“没事没事，就是观这烟雨阁很是特别。”

“陈公子所言极是，烟雨阁建立之初我便与父亲来过，那时听了此间主人的一番谈论还曾深觉惭愧过许久。”

“陆姑娘不需陈公子陈公子的唤我，我不是云笙那般的翩然之姿，从小调笑逗趣惯了没他们那些文人雅趣。你唤我长生便可。”

陆微凝有些不太好意思如此称呼，她依然准备唤他陈公子，话到一半见长生目光炯炯的看着她，让她生生的改了口，不时还闹了个大红脸：“陈公……长生性格真是有趣……”

长生没自觉人家在客气，直接大大咧咧的自来熟道：“嘿嘿，谢谢夸奖，认识我的人都这么说，那你既唤我长生，我就唤你微凝可好？”

陆微凝被他这样弄的有些无措：“这……”还未等她寻摸出一个合适的因由来回他，只听长生直接又说：

“不然凝儿也成？”

这时陆微凝身边侍女开口：“陈公子不可如此无礼！”

陆微凝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鸢儿，不妨。”

长生当即兴致下来，垂眸道：“你是不愿？那我就……”

才思敏捷如陆微凝，这会儿遇到了不按规矩来的长生也是没了章法，无奈叹上一口气：

“陈……那，长生还是唤我微凝吧……”

长生开怀，这才想起她之前的话来：“好，微凝，你刚刚说此间主人的一番言论让你惭愧许久？那该是什么能让你惭愧许久的呢？”

陆微凝一字一句，十分认真：“墨公子以平江府春江水暖为引，谱写了此间茶楼的风情，既有了风月雅致，又可见豪迈之风，他竟完美的将各色人情全部糅合了进来，难怪世人总称他为怪才。这等才情是我不能比拟的……”讲到最后更是露出崇拜之色。

长生忽然凑过去看她，一本正经道：“微凝啊，你怎知自己就没人家的才情？我看你就比他强！”

墨星白从烟雨楼直接飞过来，一派潇洒俊逸：“是谁人在背后夸赞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