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午夜,同样是四下间不见一丝一毫的亮光,就连此刻本该悬挂于高天之上的残月,也不见了踪影,大地一片昏黑,伸手不见五指。
“还有多少里到衡州?”
道路一侧,皇帝刘焕停马驻足,向着大军左营都统常文浩说道,常文浩弯腰行礼抱拳对皇帝陛下说道:“回禀陛下,大约还有百十公里,天亮之前便可抵达衡州!”
“另外,先前臣派出去的探马回报,率兵攻克衡州的梁悍将军已经带领大部分兵马前往邵州与大将军汇合,还请陛下明示,我大军下一步该如何部署……”
刘焕微微点头,双手十指穿插活动了一下指关节,指着路旁一棵青翠欲滴的细竹,冲着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心领神会,立马上前抽出战刀,将翠竹砍断,并消掉竹叶取了一节半人多高的竹竿,转头递给皇帝陛下。
刘焕此举只是睹物思人,再者就是闲的无聊,用来把玩罢了……
“那就快速赶路,尽量在卯时之前赶到衡州,而后在衡州歇息半日,等到明日天黑之后再度出发,前往溆州与潘崇彻汇合。”
“传令下去,今夜就不扎营安歇了,全军快速行进!”
皇帝陛下把弄着手中的翠竹,在手掌上敲敲打打,嘴角微微上扬,像是想到什么即有趣的事情一样。
那是刘焕与自己的两位爱妃哭哭啼啼分别之后,便转身刚登上战船,进入船舱,莫名其妙看到两名侍女中他屈身行礼,皇帝陛下当即有些傻眼,百般确认之下才知道他二人是王霜梦亲自送上船的。
而后刘焕就把通融此事的校尉叫过来一顿臭骂,又下令严禁此事,这才下令启行出征。
因此,在先前皆到自己所爱之人的传信之后,刘焕就当即回了一封信回去,并在信上对此事大加调侃,故意逗弄王霜梦和段思凌二人。
一旁的左军都统常文浩有些莫名懵逼,不知道皇帝陛下又在那里笑呵呵的傻笑什么,却也不敢开口询问,只能静静站在一旁,不敢出言打扰刘焕。
这军中的规矩可不是森严无比,而在这规矩之外,又极其讲究资历一事,例如常文浩此人虽然不凡,却依旧无法踏足南汉军界中心地带,如若不是这次刘焕实在没人辅佐自己统军出征,这左军都统的位置,也定然落不到他头上。
而方才常文浩对潘崇彻和梁悍二人的不同称呼,也可以佐证资历在军武之中的重要性,如果单单只论自刘焕登基以来的数场大战,实际上梁悍所立的战功,并不逊色大将军潘崇彻多少。
可二人之间资历却差距极大,也因此,常文浩才会避讳潘崇彻的名讳,称其为大将军,而梁悍身为怀化大将军,却并未被称为“大将军”……
这一切皇帝陛下自然是一清二楚,心里跟明镜似的,但到底也只是微微一笑,这种细枝末节上的小事,刘焕懒得在意,也几乎无必要在意。
大军继续向前快速行进,由于皇帝陛下亲自下达军令,所以这行进速度便愈发快速起来,几个时辰后,还不到卯时,大军便已经可以瞧见远处那座衡州城的轮廓。
常文浩冲着皇帝陛下一抱拳,随后向前策马狂奔,来到城下不远处,向着上方高声呐喊道:“快开城门,陛下亲临此地,快开城门,准备酒食,以慰陛下!”
负责留守此地的南汉士卒心头一紧,快步跌跌撞撞的将此事禀报给留守此地的校尉,校尉大惊失色,当即便跑下城头,亲自带人打开城门。
“臣折冲校尉秦茂德,恭迎皇帝陛下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远处的刘焕眯了眯双眼,抬手下令道:“三军听令,在城外安营扎寨,好生安歇,禁卫控鹤军随朕一同入城!”
随后,刘焕策马向前,身后的两千名名宫中禁卫控鹤军士卒紧随其后,作为帝王亲军,时时刻刻护卫在刘焕身旁,容不得半分懈怠!
半个时辰后,整整在温水浴桶里泡了两刻钟的皇帝陛下穿上衣袍走出房室,又在外边随意披了一件披风,沿着屋檐下的廊道,缓步走进一间书房,继而坐在椅子上,笑眯眯的盯着眼前跪在地上的几人。
“臣衡州刺史田方,率衡州一众文武,叩见广明皇帝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诸位都是有识之士,也都是会审时度势的聪明人,既然愿意诚心归降我大汉,朕自然不会再迁怒诸位,所任官位一应不变,等到日后朕考察尔等功绩,再做定论。”
刘焕点点头,然后从座椅上站起,双手负后向着书房门处走去。
“朕连日行军赶路,此时已经疲累不堪,尔等先退下吧,不必如此小心翼翼,一切即按照先前进行就好……”
良久之后,田方等人才回过神来,寒冬腊月,天降大雪,如此寒冷的时节,众人的鼻下以及额头尖竟然生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单丹田呼出一口浊气,心神一阵放松,侧头看着几位同僚,众人相视一笑,眼神晦涩不明。
“这便是帝王的威压吗?呼……当真是可怕之极啊,在下,即便是在万军丛中,被人团团围住,也未生出先前那种浑身颤栗的不适感,想必诸位也都是同感吧?”
田方微微点头,伸手拍了拍单丹田的肩膀,“如此看来,不出意外的话先前我等做的决定,便是此生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了,不瞒诸位,那负隅顽抗邵州城,已经城破,城中的官吏无一幸免,全部被那大将军潘崇彻令人用酒毒死,我等即便此时丢掉官职,也是人生大幸了……”
众人叹气一声,随后联袂走出府邸,不愿在此多停留一刻。
时至今日,南汉兴兵攻伐楚国的消息已经传遍,只是就在这天下人为之侧目的时候,楚国局势却是一片平静……
只不过这宁静,也只是即将到来的风暴前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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