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瑶站在铁栅栏门旁，死死地盯着进入幼儿园的那条唯一的路。

她从未如此渴望母亲的出现。

周围的孩子一个接着一个被家长接走，很快，小班就只剩下她和一个叫露露的小女孩。

李老师站在一旁，一副不耐烦的表情。

虽然下班后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但看孩子的义务已经超出自己的工资之外了。耽误个一小时还行，这都超过接园时间快两个小时了，园长也不给加班费。

现在这些家长，还真把幼儿园当自己家开的了。

想到着，她把手伸进口袋，下意识掏出一根烟，刚准备点上，一个家长的身影出现在入口的不远处。

她连忙收起烟，换上亲切熟悉的笑容，率先跟家长打招呼：

“露露妈妈来了。”

一个打扮时尚的女人点点头，她精致的妆容和一头靓丽的卷发，仍然遮盖不住她眼角的皱纹和松弛的皮肤。

“李老师好，露露今天有没有乖啊？”女人问了一句，李老师连忙回答道：

“可乖了，露露最遵守纪律了，上课还积极回答问题呢。”

说完，李老师打开大门，露露开心地扑到妈妈怀里，离开前还不忘转头和老师道别。当她的眼神落在伯瑶身上时，她轻声说了句：“瑶瑶再见。”

“露露再见。”伯瑶伸出手挥了挥，露出开心的笑容。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的这一天过得似乎没那么糟。

等到妈妈来接伯瑶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黯淡下来，她急匆匆地拉着孩子就往家里走，没来得及跟老师寒暄。

一路上，母亲并没有注意到，平时话不能停的伯瑶，此时一言不发。

她没有把印章的事情告诉妈妈，也没有控诉老师的表现。因为她觉得，如果妈妈因为自己的事情去跟老师理论，自己以后在幼儿园的日子应该会更糟。

当走到家门口时，妈妈把钥匙递给伯瑶，让她来开门。

平日里，伯瑶就很喜欢摆弄钥匙和锁，她认为这两样东西很神奇，就像魔法一样。

她接过钥匙，妈妈把她抱起来，让她能够够得着钥匙孔，将钥匙插入，然后向右转了一圈，再稍微一用力，门就开了。

“欢迎宝贝！”听到开门声的爸爸已经在门后等待，当伯瑶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了那张由于很久不见而变得有些陌生的脸。在心里飞快确认之后，她朝男人的怀里扑过去。

“爸爸！”

在见到爸爸的那一刻，伯瑶心里的愁云一瞬间烟消云散。爸爸回来了，这就意味着冰箱里有好吃的冰激凌和她喜欢的所有小零食，餐桌上会摆上她喜欢的饭菜。

她开心地扑到爸爸怀中，被爸爸宽厚有力的手掌抱起，母亲微笑着同两人进屋，将防盗门轻轻关上。

——

第二天上午，伯瑶牵着妈妈的手，一路上沉默不语。

出门之前，她告诉妈妈自己不想上幼儿园，但是经不住爸爸和妈妈的引诱——他们答应等放学的时候回家会有冰激凌吃。

李老师早已在幼儿园门口等候，亲切地同伯瑶问好，伯瑶小声说了句“老师好”，眼里透着只有自己才明白的无助。

她转头望向母亲，想寻求一丝帮助，母亲像往常一样对她温柔地笑了笑，嘱咐了几句就转身离开。

李老师脸上的笑容逐渐冷了下来，她能够察觉到这个孩子对她没有昨天那么亲切。虽然心里有些不快，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其他的小朋友陆陆续续来到幼儿园，伯瑶和大家一起排队进教室，李老师跟在队伍后面，就像一只凶恶的牧羊犬。

一只手拉住了伯瑶的胳膊，下一秒她看到了露露的笑脸。

露露偷偷凑近她的耳朵，小声说道：

“你觉不觉得李老师就像电视上那种戴着面具表演的人，一秒钟就能换上一张完全不一样的脸？”

伯瑶有些惊讶，她快速点点头表示赞同，随后和露露一起偷笑起来，两人都在为自己交到了新朋友而开心不已。

课堂上，露露时不时转头看向伯瑶的位置，因为露露需要转头才能看到伯瑶，因此一节课下来被李老师点了两次名。

她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到了中午，教室的桌子被老师们拼成两行长长的两行，孩子们却丝毫不敢怠慢，安安静静等待着午饭的发放。露露趁着老师不注意，飞快弯下身子，猫着腰来到伯瑶身旁，小声对坐在右侧的男生说道：

“小宇，你能不能稍微给我让一点地方？”

叫小宇的男孩想了想，往旁边挪了挪，给露露让出位置。

“谢谢！”

露露心满意足地坐在伯瑶旁边，发放餐具的生活老师并没有察觉这一举动。

伯瑶和露露相视一笑，一起笨拙地拿起勺子，解决午饭。

午休时，所有的孩子都睡在一块大木板上面，盖着自己从家里带来的被子。

露露凑到伯瑶身旁，两个人闭上眼睛，假装睡觉。

等躲过了老师的检查，她们就悄悄睁开眼睛，伸出手指玩游戏，模仿各种动物的形状，一会儿是毛毛虫，一会儿是小狗，不亦乐乎。

这一天的时光对伯瑶而言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下午最后一节音乐课。

李老师坐在钢琴前，将儿歌的旋律弹奏了一遍，先让大家熟悉旋律。

伯瑶听得有些入迷，那是她第一次听到钢琴的声音，只不过在上面按几下，就能够发出旋律，对她而言十分神奇。

此刻，露露正趁着老师弹琴的空档冲伯瑶做鬼脸，却不料被李老师看见。

“露露，你上来。”琴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冷冰冰的命令。

露露低着头，眼睛悄悄地瞄着李老师那张黑下来的脸，慢慢起身，十分不情愿地往讲台上一步一步挪动。

“快点！”李老师吼了一声，班级里鸦雀无声。

露露不敢怠慢，吓得走上讲台，站在李老师的身后。她想尽可能地离远一点，却被一把抓住胳膊，拉到老师面前。

“你觉得幼儿园是你开的吗？”

露露摇摇头。

接下来，李老师对着眼前的孩子劈腿劈盖脸地骂着，那些恶劣的语言，就像一个个锋利的刀片，让伯瑶的耳膜隐隐作痛。

坐在座位上的她吓坏了，眼前的李老师就如同一只凶恶的狼，疯狂地发动攻击。伯瑶有些愧疚，毕竟露露是自己的朋友，她想挺身而出，可是她不敢。

片刻之后，露露终于撕心裂肺地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