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就看见了自己裸露的肩头,以及一些青红交错的淤痕。再然后,就是西门博那张刺眼的金龙面具,和他精瘦却白腻如瓷的胸膛。
他还睡着,轻浅的呼吸时有时无。金龙面具下的薄唇,嫣红如樱,晶莹似露。
战缨有片刻的失神,随即却是冲天的怒火腾地奔涌至头。他不止是她的仇人,更是用卑鄙手段夺了她清白的恶人!
他,毁了她的所有!
此仇不报,枉为她战缨!
生既无欢,死有何惧?
想到此,她飞速穿好衣衫,即将一根金簪抵上西门博的颈项。
透肉而入的刺痛,让西门博闷哼着跳了起来。可战缨并不容他站起,已然一个窝心脚将他踹下了龙榻。
“你……你……”
西门博惊恐地瞪着朝他飞扑过来的战缨,刚想说话,已被战缨金簪透胸而入。
血,瞬间就染红了战缨的手,也刺痛了她的眼她的心。战王府的那幕血杀又一次呈现,她疯了般抓着西门博怒吼。
“你这个昏君!为何要害死我的父亲?为何要逼死我的母亲?为何要血洗战王府?为何要毁我清白还霸占了我的白哥哥?你……真的该死知不知道?知不知道——”
“不……不是!缨儿,缨儿……”
西门博,不,是白少卿捂着胸口汩汩而下的鲜血,一脸痛苦地喊着战缨的名字。
他不知道为何会这样?明明他是睡在密室里啊,怎么就到了这儿,还和缨儿一夜缱绻?
记忆中,怀中软玉温香就是缨儿给他的感觉,所以他才忍不住动情,忍不住沉沦。
可是缨儿,他的缨儿却把他当成了西门博,还要杀了他!他该怎么跟她解释啊?胸口的痛锥心刺骨的疼,可是缨儿的模样更令他撕心裂肺。
“缨……缨儿……”
他挣扎着挪前一步,想更靠近战缨一点告诉她,他就是她的白哥哥。可是战缨却不给他机会,又是狠狠一簪刺来。
肩头的锐痛,让他不由自主地后仰。带倒了身后的椅子,椅子撞倒了烛台,然后就是一片火光火海。
外面早有值夜的羽林卫飞扑而来,为首之人便是查抄战王府的孙指挥。
“救驾!救驾——,皇上!皇上——”
一片乱象中,太皇太后竟也来了。而此时夜色正浓,四更刚尽五更未至。她就站在一片灰暗里,连声怒斥拿下战缨。
白少卿惊怒交加。
被拿住的战缨两眼发蒙摇摇欲坠,却竭力想甩开眼前的那团红影,故而一直摇头,三千青丝因此遮了她半数容颜。
此刻她才知道,原来之前太皇太后对她所谓的好,都是假的。原来在他们皇族的眼中,她一直都是叛臣的余孽。
他们百般算计,只为了不让她活在这个世上!而且还要生生夺了她的清白!孰可忍孰不可忍?!
可太皇太后还在叫嚣着。
“这个贱人!竟敢刺杀皇上!给哀家带下去,即刻打入天牢!”
“战家人,从来就没有怕死过!若要杀,战缨自当引颈就戮,何须什么冷宫?叹只叹,大昭无圣主,牝鸡乱司晨,国祸不远矣!哈哈——”
战缨骤然狂笑,笑声未尽,已一头撞开押着她的羽林卫,朝旁侧的廊柱扑去。
白少卿骇得魂飞魄散,想上前却没半点力气,只好连声喝令救人!救人——
太皇太后也惊得不轻,若不是身后的瑞儿扶着,早软成了一摊烂泥。自知失职的孙统领,忙带一众羽林卫包抄上去,试图将战缨拦下。
谁知就在这时,不知何处飞来一物击在战缨腿上,她竟然一跤跌倒了。孙指挥大喜,当即令人一拥而上,将她再次拿下。
“缨儿……缨儿……”
白少卿趔趄着上前,顾不得会不会被拆穿,一心只想护住战缨。
太皇太后却像刚看到他一样,竟然踉踉跄跄连退数步,才嘶声哭起来。那哭声不止尖锐凄怆,还带着丝丝惶恐。
“皇上啊!你这血淋淋的,是要疼死哀家吗?哀家可不想再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啊啊……疼死哀家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这个贱人押走!”
孙指挥听得心肝儿一颤,立马押了战缨就走。谁知就在这时,西门霸忽然带人闯了进来,并且直直奔向孙指挥。
孙指挥害怕,下意识地拉着战缨后退,不料竟被西门霸一拳打中面门,登时鼻血长流哀嚎不已。
“铁头,给本王拿下!”
西门霸冷喝间,早有一个彪形大汉飞身上前,眨眼便把孙指挥倒剪着双臂扔给了后面的武官。至于其它的羽林卫,则让他三拳两脚摔了一地。
与此同时,战缨已被西门霸圈入怀中,紧紧护了起来。满头散乱的青丝,也被西门霸拨至右颊遮住了那个假“蜈蚣”。她的美,只有他能看见。
“缨缨不怕!本王来了!”
他的声音很温柔,就像在安抚一个受了惊吓的孩子。可战缨并不领情,反而瞪着染血双眸,将他一推三尺远。
“少惺惺作态!要杀便杀!战缨自此与你们皇室不死不休!”
“看看!你好好看看这个贱人!她何曾在意你半分,你却为她忤逆哀家……”
太皇太后此时才反应过来,扑着个身子踉跄上前。西门霸却动也不动,只冷冷盯着她。
“母后年事已高,不宜再诸多操劳!赵彦!送母后回宫……颐养天年!日后就由你任羽林卫指挥使护卫整个后宫,若有任何差池,唯你是问!””
一位武官应声而出,直逼太皇太后。
“你……你不孝啊!你竟敢软禁哀家!哎哟!先皇啊——”
太皇太后捶胸顿足,一路哀嚎着被送走了。
至此,整个乾明殿才似安静了下来。
东方,也微微透了丝曙色。
可一声微弱的呼唤,又让所有人的心提了起来。
“缨儿!过来……到朕身边来!”
跌在地上的白少卿,颤巍巍地朝着战缨伸出了手。一件单薄的明黄里衣,裹着他瑟瑟发抖的身躯,一半污浊一半血。
当即有人惊呼。
“我的皇上啊!快传御医御医啊——”
众人寻声望去,却是韩风。只见他满身狼狈一脸焦灰,甚至扶起白少卿的手也是黑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