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不到自己的路该往哪儿走。
如果像父亲说的,他该为了自己该得的东西争,那他就是下一个西门霸。若不争,将来也会是下一个西门霸。
这,就是所谓的皇家富贵。
可哪里富贵了?所有的奢华不过是与自己未来性命的交换而已!
宫灯下战缨隐约的眉眼,成了他眼中的星星。他想摘下来,装在身上带走。
可是战缨出口的话,让这一切也成了梦。
“既是如此,那我去求皇上!”
“……若是娘娘不信本相,那就去吧!”
白少卿瞬间窒息,好久才呐呐着转身。星眸闭上又睁开的刹那,几滴清泪悄然滑下。
缨儿,难道白哥哥与你,竟真的只能这样了吗?咫尺天涯!咫尺天涯……
战缨终究还是去了乾明殿。
她想试试!
但凡有一线希望,她都不想放弃。
“臣妾缨嫔求见皇上!”
殿内的西门博余怒未消,正仰靠在龙椅上闭目喘粗气儿。一听战缨来了,登时就又恼了。
走了个白少卿,又来个她!
就因为这两人,他隐忍谋划了十几年的事,竟然功亏一筹!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白少卿刚才还振振有词地指责他,如今她又来做甚?
“皇上,宣还是不宣?”
边上侯着的韩风,特意压低了嗓门。
皇上是他一手带大的,所以皇上的秉性野心,没有谁比他更了解。皇上之前会那样待白少卿,亲情固然是一方面,但更多的却是无奈。
如今既已痊愈,这天下自然还是得归皇上。可之前的许诺,也成了皇上心间的一根刺。若是无皇嗣还好说,可要是有了,那白少卿就必须死。
而他也是同样的,以前需要讨好白少卿,现在则没必要了。
至于战缨这个丑女人,既然已经做了白少卿的女人,那皇上定也不会放到心里去,甚至说不定还想除之而后快。
她已成了皇上的耻辱!
天下没有哪个帝王,会容忍别的男人占有自己的嫔妃。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初衷,到最后都是一样的结果——死!
“让她进来吧!”
西门博起身坐好,金龙面具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臣妾战缨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战缨一进来,就行了大礼。
“爱妃平身吧!这么晚来,可是想朕了?”
西门博却薄唇一掀,扬起一抹轻笑,仿佛刚才生气的并不是他一样。
“回禀皇上!臣妾此番的确是为皇上而来。但不是因为儿女私情,而是为了您的千古霸业!”
战缨依旧跪着,一双美目波光潋滟。面上轻纱长垂,飘然若仙。
西门博有片刻的恍神,随即却大笑着走下龙椅,将战缨牵到旁侧软榻一同坐下。
“哦!久闻爱妃才气非凡,不想今日竟能有幸见识一番。来吧!朕洗耳恭听!”
韩风早识趣地斟了两杯热茶过去。
“皇上!虽说后宫不能干政,但为皇上计,臣妾也不敢藏私不说。还望能先恕臣妾之罪!”
被西门博拉着的战缨,再次下跪并趁机脱出了他的手掌。
“爱妃尽可畅所欲言!朕,恕你无罪!”
西门博说着便亲自扶起战缨,又一次将她拉在身边坐下。她的身上有股幽香,不同于其他妃嫔的脂粉香,很好闻。
他有些喜欢。
“臣妾听闻叶府之事,私下以为您可换种方法惩治。与其杀,不如放。与其刑杀,不如教化。只因杀人易,收心难。
皇上刚刚亲政,正如一条新渠。若想润泽天下,必先有水可引。而人心,便是这水!
不说叛王爪牙,只叶侍郎的门生也该不在少数。若因此积怨,久而久之必遗祸不断,何来国泰民安?更甭论皇上的宏图霸业!
臣妾一点拙见,还望皇上深思!”
啪啪啪……
西门博忽然连番鼓掌。
“爱妃果然好口才!即使如朕,也不得不由衷佩服!若是天下有女官,朕定当以尔为相!如此一来,正好与白相并驾齐驱,伴朕左右!”
“臣妾惶恐!自古女子只言家不论天下。故而说与不说,臣妾都是为家。听与不听,于皇上都是为国!臣妾言尽于此,皇上当有明断。臣妾告退!”
再度跪于地上的战缨,美目低垂竭力辩驳。西门博当真够阴,三言两语便绕过了主题,还倒打一耙。
他还在怀疑白哥哥!
可白哥哥不是他的男宠吗?除非……这是他们演的一出戏。也就是说,白哥哥还是个好男子!
一丝莫名的欢喜,自她的心底缓缓滋生出来。也许她误会白哥哥的,还不止这一点儿。
“朕是有些乏了!”
西门博这次没有再扶战缨,而是径自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轻佻地笑了。
“难道……爱妃就不想留下来?”
“皇上国事繁忙!龙体要紧!臣妾告退!”
行至碧水河畔,她回头望了望。
乾明殿依旧烛火辉煌。
他并没有歇下。
原来他只是陪她演了一出闹剧而已,他压根儿就没打算听她的。
而后日,叶碧桐还是难逃一死。
一股冷风忽然自身后漫来,她不由自主地随着它踉跄前行,直到回了含香殿。
殿门关上的那刻,白少卿从无人处闪了出来。心里的石头放下,他也该出宫了。
……
大年初五,新年的最后一天。
积雪融尽,苍茫大地又露出了本来的颜色。虽然依旧寒冷,可毕竟放晴了。若是仰头望去,那轮白日可是灼眼得很。
憋了几日的人们,纷纷出来透气。有些商家,甚至还重新换了灯笼。于是,京城又有了丝新年的喜庆味儿。
菜市口,更是人头攒动。
除了那些小商小贩来回吆喝外,大多的人都是冲着叶侍郎一家指指点点。
可他们的声音都太小了,叶碧桐听不见,她只能听见弟弟惊恐至极的哭声。
小小的他,也被绑在血迹斑斑的柱子上。他已经哭不动了,只是不断地大张着嘴。
而她的父亲母亲,更是被五花大绑捆在冲天高的血柱上,已经像死了一般动也不动。只有披散的长发,不时被风撩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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