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瑶眉间微皱,指尖轻抬,搭在红帘上,犹豫了许久,却依旧没有将其掀开,现在,外头情况尚且不明,她断不能贸然行动。
“赵二,你倒是教人好找。”
外头传进来轻飘飘的嗓音,语气很淡,带着漫不经心,然而话中有话,开口便是明嘲暗讽,
洛瑶坐在里头听得分明,这,是君尘飒的声音……念及君尘飒,心口莫名地淌过分不一般的情绪,他,竟寻过来了吗……
洛瑶指尖轻挑,将帘子掀开,往外瞧去,便见着君尘飒背对着自己侧身站着,对面是半坐在地上的赵老二,左手捂着右臂,满面狰狞,厢鸢跪坐在他身边,扶着他的身子,以使其不至于倒下,
洛瑶下意识地将视线往下移了一分,地上摊着殷红的血,且还在不断地扩散,洛瑶被那鲜血激得心中畏惧,头皮一阵接着一阵地发麻,眼前也是晕眩眩地一片,
她赶忙将帘子掩了回去,用掌心尽力掩着唇,方才忍下那欲吐出口的惊叫,指尖贴在脸上,散开一圈冰凉,亦不知是冷得,还是畏惧的缘故,洛瑶全身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呵呵,”外面再度传进来声响,是赵老二的一声轻笑,然而因着疼痛,笑声中到底带了分虚弱,显得底气不足,
“都说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但为何偏偏到了你我这,如此艰难……”
这话应当是对着厢鸢说的,仅是说了前半句,厢鸢已是忍不住地啜泣,话音一落,更甚。
“也罢也罢,自古成王败寇,我既然被你抓了,便也认了。”
“赵二,你自当谢我,”
君尘飒的声音再度传来,语气冷淡而又平静,听不出一分波澜,
“借我之手除去了赵四、张三。
我倒不曾想过,有一日,我竟也成了他人的工具。”
洛瑶听得一愣一愣地,赵四、张三,这又是何人……极大的恐惧感令她的大脑变得混沌,直到许久之后,她才缓缓想起来乌篷船上的另两人,心口一颤,眼眸瞪大,带着分不可思议。
厢鸢想必也认识这赵四、张三,听了君尘飒这话,她的抽泣声竟渐渐止了,转而眼睛紧紧盯着赵二,嗓音颤得不像话,“二,二郎”
赵二自然不曾去理会她,紧紧地捂着伤口那处,竟撇开厢鸢,缓缓站起来,语气带着阴冷,
“你知道的太多了。”
君尘飒轻笑一声,看着赵二,嘴角微勾起分弧度,挂着轻蔑的笑,
“仅是这一点便受不了了?”
“他们本来就不该活着,”赵二没有接下君尘飒抛来的话,只是又兀自开口说道,
“一个够贪心,一个太花心。”
“那你呢?”君尘飒开口,眼里带着玩味,他在赵二与厢鸢的身上打量了一番,触及到厢鸢眼底的不可置信,突然失笑,
“我若不曾记错,厢鸢姑娘进立风楼前,本名姓张吧。”
厢鸢身子颤了颤,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脸颊上依旧挂着泪,只是却没了一丝表情,目光亦是怔怔的,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开口,
“二……那是兄长和你的胞弟啊……”
“张三太贪心,就因为乌篷船为他所有,每单都得他六我四,至于赵四,”
赵二兀自笑了一下,语气有些冷,
“赵四他爱寻女子,带着他亦是个负担,倒不如容他醉倒温柔乡。”
“赵……赵二,相交数载……你,便是如此看待他们的……”
厢鸢抬眸,看着赵二,嗓子颤得不像话,然而注视着赵二的目光却又带着异样的平静。
赵二捂着伤口朝她缓缓走过去,惨白的脸上挂着笑意,
“鸢鸢,我做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啊……为我们的将来,除去一切隐患。”
厢鸢看着那丝笑容,打心底里升起一分渗意,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往后退了一步,使自己同赵二离得远了些,
“娘亲当年说过,一家人在一起方才是最好的。”
“呵呵,”
赵二忽然笑起来,语气里带着乖戾,
“若是这一家人都是累赘呢……在一起也是最好的?”
赵二突然上前单手揽住了厢鸢的腰,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厢鸢被他抱着一动不动,脸上尚且挂着已经风干了的泪痕,目光亦是空洞地越过他看向他处,
赵二笑了笑,埋头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一吻,继而,替她拭去泪痕,柔和的语气里又掺了些许冷意,
“厢鸢,不要同我撇清关系,我这么做是为了你,他们的死也有你一份,我们应当是一条船上的人。”
厢鸢的目光微动,忽而掺了点精神进去,却见着她抬手取下发髻上的一只金钗,猛地刺进了赵二的脖颈,
鲜血一下子溅出来,喷射在厢鸢的脸颊上,她似是毫无察觉一般,僵着手将金钗拔出半分又再度刺进去,来回重复着动作,直至赵二浑身抽搐着倒了下去。
厢鸢手里的金钗也跟着落了下去,她怔怔地将视线往下挪,看着倒在地上的赵二,见他瞪大了一双眼,脖颈处的血窟窿里兀自淌着血,同地上那些鲜血很快融成一体,血迹一点点漫延开来,铺成一片鲜艳的红毯。
厢鸢愣了下,缓缓跪下去,指尖颤抖着在他鼻尖探了探,已是没了呼吸,
似是过去了许久,厢鸢突然轻推了下赵二尚有余温的尸体,沙哑着嗓子唤了声“二郎”,突然放声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