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惊讶,刚才不跟你说就是怕吓到你,记住,这个才是他的真面目”陈宇很是老成的拍了拍杨万里的肩膀,把塌的有些夸张的下巴扶扶正,很是悠闲地靠在了看台上,非常自然地翘起了二郎腿……
杨万里有种错觉,从陈宇和老村长两个人身上,似乎能感受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这种感觉不仅仅起源于两人同时翘起二郎腿时,神情的惊人一致,更来自他们彼此提到对方时,那隐藏在平静表面下,自己都几无察觉的情绪波动。
不过,杨万里此时已经没有心思对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进行深究,他的目光正被场中徐徐而入的数十孩童所吸引。
“这些都是今天要参加考核的适龄选手,最小的八岁,不过不多,只占了三分之一左右,还有一些是八岁以上的,都是往年没有通过测试,今年参加补考的。”陈宇指着入场的队伍,适时解说道。
待得这些选手在自己的桌案前站定,高台上的村长就站起身来,发表了一番讲话,无非是诸如“好好努力,天天向上”一类的陈词滥调,最后更是非常应景的赋诗一首:雏鹰展翅在今朝,风中锻骨雨里啸,历尽磨难大功成,一飞冲天试比高。
随后,村长退场,蹲位已久的黎大爷的一声令下,测试正式开始。场间的小选手们,开始对着桌案上的各式武器进行念力沟通。
陈宇瞧着底下众人,有的用双手将武器捧起,口中念念有词有的一只手抓住,紧贴胸口做闭目沉思状更有夸张一点的,差点就要对着桌案三叩九拜,行人伦大礼。由此回想到自己几人当日参加考核的情景,不由笑出声来。
“当日,方玉竹的眼圈是黑的,据他说,头天晚上硬是一宿没睡。程依依则穿了身最漂亮的衣服,她说人穿的美了,才有精神,发挥才能好。不过最离谱的是石敢当,他竟然以为桌案上的测试用品是送来的早饭,抓起来就要往嘴巴里送,气的议事堂的老头子直跳脚。”陈宇笑着对杨万里道。
“哈哈,那李傲行呢?”杨万里也是忍俊不已,笑着问道。
“别人还在努力的时候,他就已经出来了,并且抱怨测试太简单,差点招致众怒。”陈宇撇撇嘴道。
“年轻真好啊。”杨万里不由感慨道。想象着几人当日也是一般的年纪,稚气未脱,却已是雏鹰展翅,英姿勃发,不由心生羡慕之情。
就在两人说话间,场中已有几人成功将手中的植株通过念力变化为一颗“念种”,这就跟陈宇等人经常使用的种子毫无两样了,以后可以随身携带,需要战斗时,念力灌注其中便可再度化出原形。
“那边的几个人为什么身前没有桌案呢?”杨万里突然发现角落中有几个无论装扮还是气质都不太一样的孩童。
“哦,他们不是植系,是兽系的。”陈宇继续解释道:“待会儿等植系的选手测试完毕,他们才会上场,因为与兽类沟通存在一定风险,所以野兽一般都要用笼子装好的。”
杨万里这才恍然大悟。东极大陆物种繁多,自然人们在念力施为的选择上也各有爱好与偏重。大体上,可分为植系、兽系、混合系三种,三种类型没有绝对的强弱之分,只看你是否能有效利用。
植系的主要优点,在于采集简单,携带方便,并且由于植物种类的繁杂,其中可供搭配选择的余地很大。但相对地,植系由于自身材质所限,在攻击与防御上自然要逊色一些。兽系则是恰恰相反,由于兽类受体型所限,非常不易人们携带,再加上野兽也需要吃饭睡觉,甚至找相好的,这些全是负担。但兽系的优点也很明显,不仅攻击与防御的强度比植系要高上不少,其覆盖的范围也是植系所不能比的。
所以植系与兽系的战士相遇,往往都是植系战士拼命想近身,寻求战机,兽系战士则想保持距离,在有效杀伤范围内尽快解决对手。故而,实力相差不多的兽系战士往往比植系的更占优势。
为了弥补这二者的缺点,综合他们的优势,混合系自然而然地出现了。具有植系战士多样的作战手段,又有兽系战士的强悍与远程控制力,这是每个东极大陆修炼者所梦寐以求的。不过事情绝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因为植系与兽系的念力沟通与操控方式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系统,一个人若想在两个领域内同时取得成功,其难度可想而知。脚踩两船不如独架扁舟,一心二用难登极的道理谁都懂。
此时,场中植系的测试已渐近尾声,八岁的选手中,只有三人通过了考核,这点也让杨万里的心中稍感安慰,毕竟天才不可能遍地都是啊。
等植系全部结束后,兽系选手开始鱼贯入场,这时陈宇指着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小女孩说道:“那是程紫依,程依依的妹妹,不过不是亲的,是他二叔家的女儿。”
杨万里定睛一瞧,程紫依也是八、九岁的样子,梳着两个羊角辫,胖嘟嘟的脸蛋还有点婴儿肥,很是讨人喜欢,忍不住赞叹道:“好可爱的小女孩。”
“听老头子说,程家几代人都是主修兽系,这不,程紫依也是。”陈宇继续道:“就不知道她的宝贝是什么品种。”看来陈宇也是十分好奇。
程依依现在用的是迷血蝶,倒是很符合一个女猎手的风格,瞧着程紫依的可爱相,待会若是见到几条软体虫,陈宇也不会觉得意外。
谁知,等测试一开始,陈宇和杨万里就傻眼了,从程紫依随身携带的百宝袋中,竟悉悉索索地爬出十几只碧玉晶亮的白蛛出来。
“我的天,不会是“雪冰蛛”吧?”饶是杨万里的见多识广,也不敢相信眼前的八岁女孩真的使唤的了雪冰蛛,这可是万宝图鉴,天级兽类中进入了百大榜单的难得品种,虽然排名比较靠后,但实力绝对是一流的。
“应该是的,只不过体型尚小,应是刚孵化出来没多久。”陈宇摸着下巴缓缓道。
“就算是刚出生的雪冰蛛,也可口吐冰丝伤人了,想要收服可没那么容易。”杨万里摇摇头道。
“嘿嘿,兽系世家可不是白叫的,程依依的迷血蝶也是很久以前便跟着她了。”陈宇接道。
程紫依唤出雪冰蛛后,指挥着它们朝着演武场的标靶吐了几口冰丝,这就算成功过关了。其他人的召唤兽更是五花八门,有全身火红的“赤毛猴”,有嘶嘶吐着信子的“蓝尾蛇”,有天上飞的“尖嘴雀”,还有地上跑的“硬皮犀牛”。不过比之雪冰蛛来说,都属常见小兽,不足为奇。
有几个选手召唤失败,反被收服对象追着跑,虽有强力安保人士出面搞定,但小屁孩哪儿经得住吓,鼻涕眼泪一大把,倒惹得台上观众哈哈大乐。
等所有考核结束,已是黄昏时分,村长给通过测试的小雏鹰们颁发了象征猎手身份的腰牌,上面写着拥有者的身份,通过时间,和一些简单介绍等。这个腰牌还是以后接任务的重要凭证,每完成一次任务,会多一个三角符号,有些特别困难的任务,对三角符号的数量还会有要求,以防止经验不足的人冒然出手。
“啊,可找着你们了,我就知道你们一定会过来的。”就在仪式结束,陈宇和杨万里随着人流往外散场时,守在大门口的方铁柱冲上来一把抓住他们,开心地说道。
“铁柱哥,找我们有事?”陈宇见方铁柱兴高采烈的模样,有点摸不着头脑。
“唉,不是我有事,是村长找这位杨……”
“万里!”这次杨万里学乖了,没等大家尴尬,先自报家门再说。
“嘿嘿,对,就是找万里大哥有事。刚才在村长家他走的时候吩咐过我,让我把杨大哥带过来,不过走到半路上不是遇见你了嘛,我就把这事给忘了!”方铁柱一脸赧然道。
陈宇和杨万里一听完,脸上都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方铁柱也不废话了,带着二人就往演武场的议事堂行去。
议事堂就设在演武场的后院,这点陈宇倒是跟杨万里提过,平常没啥事的话,村长也都会按时来这报到,陪几个老头子唠唠嗑,吹吹牛皮。等陈宇三人进去的时候,一屋子人正聊着这次蜃雾的话题,气氛有些凝重。
“村长,我把他们带来了。”方铁柱因为杨万里的事刚被训了一顿,村长甚至说他的外号可以改成“回头马上就忘”!现在把人给堵住了,赶紧上前邀功道。
“嗯,下去吧。”村长挥挥手道。
“是。”期待中的表扬没听到,方铁柱有点郁闷,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闷闷不乐的走了。
倒不是村长不想夸方铁柱两句,实是自陈宇一进屋,他们俩便王八看绿豆对上了眼。一个摸着自己的光头,笑的阴险,一个摸着自己的下巴,笑的狡诈。
“大的是老狐狸,小的是小狐狸。”杨万里余光一扫,心中了然,不由默念道。
“你,就是那个外来人?”坐在村长左手边的黎大爷率先发话了。
杨万里瞧着这老头眼中精光有若实质,盯得他心里直发慌,赶忙一拱手,回话道:“没错,我就是杨万里,来自青山城逍遥宗。”
“嗯,不错。”黎大爷其他的也没多问,说完这句就自顾自的闭目养神去了。
“咳,杨兄弟你好,你的事我倒是听小宇他们说了,虽说这几年来,我们几乎没有和外界接触过,但待客之道还是懂的。只不过小辈们性子野,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多有管教不到的地方,倘若有什么失礼之处,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村长右手边的荣大爷接茬道。
“不敢,万里几次死里逃生,全赖贵村几位小哥儿相助,正是感激还来不及呢。”杨万里诚恳道。
“呵呵,如此甚好。对了,还没向你介绍,刚才问你话的那位是议事堂的黎掌刑,小老儿我姓荣,忝为本村议事堂主管。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在村里修养,过些日子再考虑回去的问题吧。”
“多谢荣老关怀。”杨万里谢道。这荣大爷一脸和气,话说的不急不缓,让人如沐春风,心中也跟着畅快起来,恰好与一脸生人勿近表情的黎大爷相反。
“行啦,打过招呼就算,你们俩跟我来,其他人继续讨论吧。”坐在中间的村长跟陈宇大眼瞪小眼僵持了半天,突然挥挥手道,随即便引着二人进了内堂。
一进内堂,天地又开阔起来,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径直通向一处药园,药园深处则有座矮亭,显是有些年月,绿苔都爬到了台阶上去。
“进来坐坐吧。”村长招呼着二人在亭中的桌几旁坐下,指着药园道:“十几年前,老夫领着三千不到的族人迁移至此时,此地还是杂草丛生,一片荒凉。那时,我们的伤者病患很多,许多人因为药物缺乏,本来可以医治的伤病都没有得到及时治疗,从而早早地离开了我们。后来,是我亲自领着十几个族人,去深山密林中寻找药草,一株一株的挖回来,精心培植,又经过十来年的维护才有了今日这番面貌。”
陈宇和杨万里知道,村长如此严肃地讲这番话定是大有深意,所以没有出声搭腔,俱都是一脸沉静的静待下文。
“正如今日的东莫村,是几千族人十数年来的血汗铸就,方有如此规模。所以,我不能冒一点险,哪怕这个危险看起来很弱,很渺小,很微不足道……”村长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慢慢转向了杨万里。
杨万里听到这里,早已心如明镜,知道村长话有所指,显然是说给自己听的。但,杨万里并没有介意,因为从老村长略显沧桑悲凉的语气中,他似乎可以感受到当年数千人历尽磨难,而又迫不得已的辗转迁移,只为了求的一块能够继续生存繁衍下去的安全之地,那是种怎样的无奈和仓皇。到底是什么力量逼迫他们离开故乡?又是什么力量让他们顽强的活着,一直坚持到现在?
对于这些问题,不仅杨万里不知道,就连陈宇也是毫不知情,不过对于村长的异样,他也早已发觉。那些牵扯不清的来龙去脉,不是陈宇想不到,而是他不愿意去想,关系到村子过去的问题,议事堂的老头子们都是讳莫如深。这就像是一块伤在最显眼处的疮疤,人人都看得见,但谁都不愿揭开它。
“哈哈,你们的表情看起来很严肃啊!”毫无预兆的,村长抚须一笑,本来凝重到有些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环境被轻松打破了。杨万里还有点发愣,陈宇则是反应的很快。
“老头子,你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跟杨大哥解释你这两天为什么要乔装易容接近他嘛。”陈宇一脸了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