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庭禄挑着桶到街上正吱吱呦呦走时,后面张维明追上来到道:“挑水去?”
赵庭禄回头,诧异地问:“你嘎哈去?”
张维明神秘兮兮地左看右看,然后说:“这不吗,宝发队长和四队孙队长闹个意见都骂娘了,就差撕巴在一起了。我这寻思找他俩,给撮合撮合,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扭头别棒不好。”
赵庭禄问:“因为啥呀?”
张维明眨眨眼说:“哪天我跟你细唠,我得赶紧找去。”
他快步走了,赵庭禄无声地笑了:这个家伙,净整这出出。
赵庭禄挑完水刚坐在炕沿上,赵守业咚咚的跑进屋来后,气昂昂地跳上炕,连鞋都没脱。张淑芬责骂道:“你咋不把驴蹄子脱了?瞅你脚底下的雪,成天就知道祸害人。你哥呢?”
守业气囊囊的说:“不知道!”
张淑芬生气了,骂道:“你个瘟死的玩意,你哥上哪去了不知道?去,上东屋,等着塞饭!”
守业腾地跳下炕,撞开门,跑向东屋。
张淑芬没有问守业生气的原因,倒是赵有贵探寻得仔细:“因为啥呀?”
守业说:“他们溜我,都溜我,我赶圈时大哥还抽我。”
赵有贵吃惊地问:“咋还抽你呢?”
守业说:“就是我用棍子挡他棍子时,他就把我手抽了。”
守志回来时,赵守业好像忘记了赶圈被溜的事,他比比划划的说:“大哥,我在三娘家看着十块钱,就在炕席底下,真的。”
张淑芬嗯了一声,没有认真地理会,不过,下面的话她倒是认真地听了:
“我三大爷说要当三队的队长。”
张淑芬看了守业一眼问道:“你三大爷怎么说的?”
守业见自己的话引起了妈妈的注意,立刻精神起来,瞪着眼睛说:
“就那样说的呀。”
张淑芬哼了一声,半是怜爱半是嗔怪地说:“学话也学不明白。”
“他没听完就走了。”守志接过道,“我三大和我三娘的。他说三队还缺队长,正好现在找孙江。”
赵庭禄正放桌子碗筷,听守志这么一说,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张淑芬见他笑,也莫名其妙地咧了咧嘴。坐在炕上的赵有贵像是动了气,想了一会儿说:
“瞅他那花里胡哨的样,还能当队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儿。”
张淑芬的嘴唇紧闭着,看样子她是抑制着笑意。
张淑芬将饭菜端到桌子上也偏身坐在桌旁。
她不大上这屋里来,和赵有贵说话的时候更少。赵有贵现在还没有忘记自己三儿子要当队长的话题,又拾起来说道:
“老三呢,整天寻思投机取巧,就不琢磨正事,那队长是他干的吗?说话撩天日蛋没个准信儿,谁能服他?”
赵有贵已彻底对赵庭喜作了否定。
赵庭禄接过道:“爸,你那是老黄历了,现在哪有实打实干革命的?不都花里胡哨的吗?”
赵有贵听了儿子的话后不做声。
张淑芬挨个将碗盛满并递过去说:“吃饭吧,守业,别老抠你那个鼻子。”
她说罢夹了一片肉,放到梅芳的碗里,同时把菜盆向赵有贵的面前推了推。
守业从菜盘里挑出一片肉问:“妈,啥时十五?放洋鞭吗?”
张淑芬一边嚼着饭一边应着:“快了,再有五六天。放,都放,还包饺子给你吃,全肉馅的。”
守业对十五充满了期待,咽了一口饭,又问:“啥时过二月二啊?”
赵庭禄逗道:“开学就过二月二,你十五还没过呢,就惦记二月二?”
窗外的天光与雪色映进窗子里,又有红艳的春条和福字做陪衬,这庄户人家并不丰盛的晚餐就显得温馨温暖,有令人感动的氛围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