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春正给梅萍钉掉了的扣子,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人影走进院里,连忙抬头看去,见是老叔,就猛可的叫出声来:“呀,老叔来了。”
梅香夹了夹眼睛道:“老叔也不是孙悟空,来就来呗。”
梅春没有理会她的话,对于妹妹不阴不阳的态度她早已见怪不怪。她向炕里挪了挪,就好像老叔来一定会坐到她身边一样。
赵庭财此刻正摆弄着他那个洋炮,听说赵庭禄来了,就将枪端正地放到炕上。稍顷,赵庭禄推门进屋,靠墙坐在炕沿儿上。他没有直接问起梅香的事儿,而是饶有兴致的端详着洋炮问:“装药没?”
赵庭财说:“没装,怕孩子们玩儿时走了火儿。”
赵庭禄问:“啥时候去打围呀?”
赵庭财嘿嘿一笑道:“咋也得四月份以后,那时河沿里野物多了。”
赵庭财和赵庭禄说了好一会儿后才转入正题:“大广播来了的?”
赵庭财一愣,看着赵庭禄问:“没来呀,你听谁说的?啊,上两天她往西走,正好碰见了我。”
赵庭禄猜破了几分,就说:“嗯,我寻思她也没来。”
赵庭禄的目光始终在大哥的脸上,仿佛要看穿什么一样。
吴桂兰忍不住插话道:“跟你说啥了?”
赵庭财看吴桂兰的眼神有些特别,所以她避让开,没再说话。
“啊,那天大广播还真说了,过三过五的上咱家来。她年前不是提过那么一嘴吗,现在要动真格的了。她最好保媒拉纤的,一张嘴死人都能说活了。”
赵庭财停顿了一下,语气放缓:“梅春,你看这事儿……”
梅春低头做针线活的手停了下来。
赵庭禄打断了大哥的话道:“你得让梅春想好喽,不能急赤白脸地硬压着。”
赵庭财喘着粗气说:“这都想了两三个月了,还想到啥时候?”
赵庭禄看梅春,发现她的眼睛里有压抑的不满。突然间,在心底涌起一股不可名状的想发泄的情绪:“大哥,你不就是这样梅春想好了给老孙家吗?这都啥年月了,还整包办那一套。”
赵庭财哑了言,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直通通地盯着赵庭禄道:“那你的意思是梅春给那院就好了?老孙家哪样不好?一般人还高攀不上呢。梅春,爸不能给你窟窿桥上,不带把自己姑娘往火坑里推的,是不?你再掂量掂量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梅春咬着嘴唇不作声。最后一针扎过来后,她将线扯断,再把针别到木线穗上。
梅春的这一举动了让赵庭财很生气,他认为自己的女儿是在和自己做无声的抗争。可是女儿大了,他不好大发雷霆,就长叹了一口气:唉——
赵梅香“嘡啷”一声接过道:“她就是贼心不死,老惦记那院,我还不知道她?她一撅尾巴我都知道拉几个粪蛋。”
她的话过于尖刻,赵庭禄都有点挂不住。赵庭财骂梅香道:“哪都有你?巴拉巴拉的跟个顶门杠似的。”
赵梅香有点委屈,小声咕哝了一句话后甩手而去,雄赳赳气昂昂的。
梅春听着,忽然一哆嗦,本能地抬起头,恰好与赵庭禄的目光相遇。赵庭禄从梅春的眼神中看出了她的无奈,哀怨还有浓重的忧伤。他心头一紧,将话题转移道:
“我听说一队换队长了。”
赵庭财回应道:“谁当队长跟咱们有啥关系?队长老‘钉把’换,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赵庭禄现出一丝苦笑,又继续道:“过两天,妈又该烧百日了,俗话说长周年短百日,你看哪天烧好。”
赵庭财掰着手指算着,然后说:“多一个儿子多一天,应该是四月六号吧?”
他不敢确定。
赵庭禄成功地将大哥的注意力转移了,不再想梅春的婚嫁之事。其实也是赵庭禄不愿与大哥掰扯,因为掰扯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