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后的第一遍钟声响过后,操场上渐渐安静下来。
赵守业坐在土凳子上,一点一点地撕扯着土桌子上边糊的报纸,扯得津津有味。刚刚进屋坐到座位里的王亚娟制止道:“赵守业,老师说了不行祸害人,你咋又撕纸了呢?”
赵守业偏头看了一眼,停了下来。但仅仅是几秒钟,他又转了半个身子看着王亚娟念道:
“那孩子的屁,震天地。传到莫斯科,传到意大利。意大利听了很满意,研究这个屁,怎样组成的?热水加凉气,这样组成的。”
王亚娟瞪视着赵守业,小胸脯起伏着。赵守业念完一遍又念第二遍时,她忽地站起,跨到赵守业面前说:
“你骂谁呢?”
赵守业向后闪着身子回答道:“我谁也没骂呀,我说着玩儿呢。”
王亚娟撅嘴道:“你看着我说,那就是骂我。”
赵守业哈哈地怪笑了两声,说:“有捡钱的,有捡乐的,还有捡骂的。那孩子呀,真虎。”
他说完蹭地跳出去,跑到黑板下。
在一片吵嚷声中,赵守业在前面来回迈着方步。直到第二遍钟声响起,他才一步三扭地坐回到座位上。
见老师到班上后,王亚娟不举手就站了起来,历数赵守业的罪状,那个胖6呼呼的小女孩儿出来做证明。
赵守业被靳老师批评道:“瞅瞅人家王亚娟,懂事还学习好,所以被选为学习委员;瞅瞅你赵守业,调皮捣蛋狗屁不是,明天选你当捣蛋委员吧。我告诉你啊,以后再不许欺负王亚娟。”
赵守业低头斜眼看着同桌的李德才,无声地美滋滋地笑。
“回去吧。”老师说。
赵守业向座位上走时,靳老师又提醒道:“好好走道,别像黄三撅子似的脑袋屁股一起晃。”
唉,上课真没意思,能像那些大学生一样在外面练走步练队形做操多好,还有那些运动员也让他羡慕。可自己才二年级,不让参加体操队,又当不了甲组远动员,就只能待在教室里了。
外面的口令声和哨声不断地传进赵守业的耳鼓,令他不自禁地转脸看过去。
“赵守业,你精神又溜号了,集中注意力,看黑板。”靳老师严厉地警告。
操场上,赵守志排在队伍的后面,向前看是密匝匝的身影,向后看,两排的体操队员中缺了几个,留下了空位。王秀杰在前边靠左的位置甩动着胳膊,踏着节拍儿,很用心地走着,不东张也不西望。
“注意用你眼角的余光看两面,保持队形的整齐,顺拐的用脚踏半步再踩上去。一二一、一二一、……”毛振华校长的双脚坚实有力,沉着稳重。
在前面的拐弯处,三年级的那个好看的女老师正笑眯眯地看着赵守志。赵守志的目光与她的目光相遇时,他忽然有点不会走了。他机械地抬高脚步,扑打扑打地踩着节拍,手也不自然地摆到了小腹前又甩回去。
“要拐直角弯儿了,不能甩大尾巴。”她提示着。
虽然如此,队伍的后尾还是向外侧甩去。
天热,热得浑身是汗。
赵守志是第一次参加到体操表演中来。去年时,他的个子小没有被选中,为此还郁闷了好几天。现在,他忽然觉得参加体操表演很没意思,训练太累太热。
走了两圈后开始做操。上肢运动、冲拳运动、体转运动……这一套操下来后就是整队集合,听校长也是总指挥的毛振华做总结和指导。
赵守志当然看到赵守业站了起来,扭脸向外看。
靳老师提醒道:“说你八十遍了,还往起站!”他边说边向赵守业这边走,吓得赵守业赶紧坐下。
“赵守业,你这本子背面点那些点儿干什么?”靳老师好奇地问。
赵守业慌地将本子用手盖住低下头,但他眼角的余光还在看老师的手。
“我看看你做什么样了。”
靳老师强行把赵守业的手挪开。
“唉,赵守业,你这些点是不是用来查数的,手指头不够用啦?”
赵守业被说着了,就抬眼看老师。老师呲牙乐了,说:
“你这加上三十五就点三十五个点儿,那要是加上三百五十,是不是得点三百五十个点儿?要加一万,这个本子怕是不够用呢。点那么多,查多一个或者查少一个,得数就会错,不能这样,得用方法。来,我教你。这都学过的知识了,你呀,听着……”
赵守业窘迫地看着老师的手指捏着笔,在自己的本子上写,他听着老师讲,觉得额上有细汗在渗。
“会了吗?”老师问。
赵守业答道:“嗯哪。”
“那好,你算这个。”老师出了一道加法算式题。
赵守业掐着铅笔在本子上算,过了一会儿写上结果。
“哦,这就对了嘛。赵守业,你很聪明,好好学,说不定将来能当个科学家。”老师鼓励的话还没落地,赵守业脱口而出道:
“长大了我要赶马车。”
哈哈哈,一阵哄堂大笑。
靳老师憋着没有笑出来,他转过身走向前面。背对着同学们好半天,他才转过身来开始讲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