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通往教室的林荫道上,宋烟有些恍惚自己和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起,成了这样的关系。可以相互问候,可以相互贬损,说近不近,说远不远,难以辨明界限的关系。
哦,这个他,叫祁阳,名字听起来很阳光,但是刚认识他的时候,还是个难以辨明喜怒的家伙。那个时候他还刚出道三年,还是个娱乐圈的小透明,不过也才21岁。可能是由于出道得太早,离家太早,不太爱说话,又在组合里出道,性格不外向下,难免被冠上冷酷,难以接近这些标签。
而她,宋烟,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学生,在小聪明的帮助下好歹上了省会的重点大学。因为家庭条件一般,也习惯了独立自主。有人愿意招呼时也会热情相对,无人招呼时也可以毫无顾忌地独来独往,朋友不多不少,不远不近。平常不是在学习,就是在打工。升大四的暑假,由富二代室友介绍,成了一名八线明星的小助理,原来那个助理怀孕了就不干了,这下要进剧组了,没有助理太尴尬,明星是室友的表姐,室友就义不容辞地把这个机会让给了她这个留校的人。临时应下急,也不是什么技术性的工作,除了天气太热,几乎是性价比比较高的兼职了。
顶着横店40多度的温度,她和他相遇了。
室友表姐也是个富二代,当明星不过是体验生活,所以对助理都还蛮客气的,不会耍什么脾气或者端什么架子,因为素质才是区分她和其他人最明显的不同。她的工作不过是和剧组对接下工作,什么时候拍,拍什么,快拍的时候提醒下正主,安排好在剧组的时间就好了,至于其他工作,当然有其他的助理分担咯。当然由于不是什么主角,戏份不是很多,大多时候没有戏份,这个时候,正主可能会出去跑别的通告,而她则被继续留在剧组留守,这个时候才是她最惬意的时候,就差买个瓜边吃边看他们拍戏了。有时候剧组人也会找她帮忙干点事情,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替正主刷刷好感百利而无一害。
那个时候宋烟受托去演员休息室召唤几位演员可以出去准备准备了,正好叫到他的名字,祁阳。但是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应她,而是继续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场。而她正在疑惑祁阳到底在不在的时候,路过身边的其他演员好心对她指了指角落里的他。
完了,碰上一个难搞的角色。宋烟在心里先替自己捏把汗。
“祁老师,可以出去准备了。”宋烟走过去,硬着头皮用最温柔的声音。
没有反应。
在她有些为难地想再试下的时候,他慢慢地站起来,眼神都没给一个就从她的身边走过去了。
宋烟第一个反应就是,靠,应一下会少块肉吗。
在完成交代的任务后,宋烟拿出来手机默默地百度刚才那个大牌男N角。看完之后她的总结是:不知名男团出道,不知名团队成员,作品无,这是第一个男N角色,除了身高和脸蛋还行外,毫无建树,俗称娱乐圈小透明。不过这部戏男女主角也并不是当时的一线,所以他才会有这样的一个机会吧。但是,性格也太差了吧,她在心里吐槽。
宋烟分辨不了演技的层次,但是演技的生涩还是瞧得出来,这应该是他第一次拍戏,找镜头或者走位都还有些不熟练,在演戏或者听导演讲戏的时候,他脸上的冷漠才会褪去那么一些,但还是与周边的环境格格不入。
直到旁边的人叫她,宋烟才发现原来她一直在看他,分析他。她头甩了甩,把他甩出了自己的思维,这种没礼貌的家伙,不配。
宋烟不知道她转头的瞬间,他正好看向她,眼神毫无波澜。这个女人很吵,他心里想,目光顺着风划到了远处。
她继续做着室友表姐的小助理,在剧组当个小蜜蜂一样忙活着,跟剧组的哥哥姐姐叔叔阿姨变得熟悉起来,可能是第一次参与电视剧的制作,一切都很新鲜,觉得一切都很美好。
直到某一天,宋烟去领饭盒的时候,发现他一个人在某个角落坐着玩手机。她也没当一回事继续自己的领饭路程,但到了的时候,发现饭盒已经不剩多少,剧组真是虎狼之地啊,一不抓紧啥都没得吃。回去的路上看到他仍是一个人坐在那里。这人难道不饿吗?她多管闲事似地想了下。
一连几天,她都看到他一个人坐在那里。这次宋烟去拿饭的时候,听到旁边的工作人员小声地讨论。
“瞧那个男N号,从来没吃过剧组的饭,不知道的还以为什么大牌呢。”路人甲压低声音道。
“是啊,啥助理都没有的大牌。”路人乙和路人甲相视嗤嗤笑起来。
这个时候她开始有些懂了鄙人无罪怀璧其罪这句话。她想人家一个人在剧组,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嘴碎的人,所以才不领饭的吧。
第二天宋烟去领盒饭的时候找了个借口多领了一份,但是她也不想直接正面交给他。一方面怕伤害某人的自尊心,另一方面她还记得他的无礼。
把饭放在他常坐的位子上就走了,走之前还左右四顾就怕有人看见,引起宋烟是他迷妹的误会就不好了。
等扔饭盒再经过的时候发现饭盒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不用说,肯定凉透了。算了,是她多管闲事了,宋烟心里给自己下了决定,不管了。
虽然宋烟知道自己是多操心了,但是她不知道她的多操心也被主人公看到了。
剧拍到一半,室友表姐的戏份有些多起来,也意味着快要杀青了。每天都很忙,有时都是深夜回到睡觉的宾馆。
俗话说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的。这句话总是很应景。
这不,她刚走出电梯,就碰见某个女N号和男一号在房间门口有些不可描述,想躲已经来不及了,下一秒感觉他们就会转过头。无奈初出茅庐的她,哪里会想到会遇到这种情况,第一反应不是躲,而是愣在那里。
这个时候,有只手把她拉向他们的视野盲区,并且用手捂住了她的嘴,防止她受惊喊叫。
“刚才那个感应灯是不是亮了,有人出电梯了,是不是被人看到了!”
女N号有些反应过来,有些惊慌。
“你先进屋,我去那边看看。”男一显然更加镇定。
只听见房门开关的声音,以及离他们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心脏跳得比雷声还响。咚咚咚咚咚,感觉要跳出来。
那个捂住她嘴的人调转了下方向,把自己的背朝向脚步声,并把捂在她嘴上的手掌变成变成了大拇指,然后他的脸一直在朝她放大,放大,放大,最后他亲了下来。宋烟的瞳孔放得老大老大,虽然说他亲的是他自己的手指,但是她周围萦绕的干净陌生的男性气息,还是让她不知道如何自处。
脚步声停住了,这一幕他应该是看到了,就是从背后看也是一对野鸳鸯的样子。他的身影把她牢牢地盖住了,把她快逼仄地透不过来气,同时也是大气不敢出。那一刻,感觉时间被无限拉长了一样,度秒如年。终于,脚步声又重新响起,渐渐远去。
那个人放开了她,她靠在墙上大口地喘气,感觉要把整个肺都呼出去。这个时候宋烟才看清那个帮了她的人,是祁阳,别人口中耍大牌的人。
刚想出口感谢,他却开口了,“脏,洗手。”脸上却面无表情,然后自顾自地走了。
留下她张开了口,谢谢这个词却怎么也蹦不出来。这个人属没礼貌的吗?宋烟在心里恨恨怼道。
宋烟看了看周围,确定祁阳不会再回头周边也没其他人的情况下,猫着身子猫回了自己的房间。一进门,立马关门靠着门背大声地喘气。天啊,她刚才撞见了什么,她刚才还欠了没礼貌的祁阳一个大人情。宋烟懊恼地抓住了自己的头发,那么大的心跳声他肯定听见了,有些丢人。
第二天宋烟华丽丽地睡过头了,因为昨天她觉得丢人纠结地睡不着。
身为助理她竟然比艺人还晚到,而且众人一看就知道是睡过头的样子,衣服都穿不平整头发都没梳好。当然,有室友这层关系在,艺人表姐也只是横了她的一眼,不辨喜怒。宋烟瞬间脊背都挺直了,心想道饭碗要紧面子不重要。
趁着室友表姐上戏的空档,她赶紧在化妆室里整理自己的仪容仪表。这个时候有人开门进来了,宋烟在镜子和那个人打了照面,下一秒祁阳又直接关门出去了,她似乎还瞧见他的嘴角有可疑的弧度。她复又看向镜中的自己,头发散开来一半,衣服还没整理,妆也没有化,脸色暗淡,怎么看怎么像个女鬼,关键是在光鲜亮丽的演员面前,更是相形见绌。宋烟感觉一口血卡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每天的忙碌让宋烟很快就忘了这茬,谁还没丢过脸,丢着丢着就习惯了,宋烟就是这么会安慰自己的人,想得开。
剧组这种人多的地方,局肯定不会少。这不,剧组某个主演过生日,为了不失体面在酒店搞了几桌。这种场合,一般上大家都会来,不来的话会显得搞特殊,好歹也要露个脸意思意思,送几句祝福的话。这种场合,宋烟刚开始的时候还觉得蛮新鲜,她以后才知道这样的场合透着太多的虚假。
室友表姐到场问候了送了礼物,就借口有些累了就撤了。但把宋烟这帮助理留下了,她也知道大家难得能吃好一顿,这方面室友表姐没有那么苛刻。等老板走了,助理们就开始放轻松吃喝起来,小声地聊着剧组的八卦,时不时一起哄笑,笑着笑着转头发现祁阳才刚刚走进来,显然他脸上的不耐烦已经告诉宋烟,这不是他想来的场合,估计也是被逼出来应付。
但是他显然没有屈服于强权的自觉,停留了几秒钟又朝外走去。然后,进来容易出去难,端着酒杯略有些醉意的制片人拉住了他,“来,小祁,陪我喝一杯。”
祁阳的眉头肉眼可见地皱成两座山峰,他直直地看着制片人的酒杯,不接也不走,场面一度尴尬。宋烟感觉下一秒制片人都可能把酒直接泼他脸上,她赶紧端起酒杯走了过去。
“哎呀,是陈大制片人,没想到这个场合碰到你了,我一定要敬你一杯。”宋烟端着酒杯走过去隔开了陈大制片人和祁阳,然后顺手把人拉向了刚才她所在的酒桌。
“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这是陈大制片人,我们一定要敬你一杯。我们听说你是业内著名的制片人……”宋烟拉着他就是一顿吹捧,趁着陈某人还在喝酒犯迷糊,使劲地忽悠他喝酒,希望他能忘记刚才那一幕。
宋烟抽空回头一看,果然,这个没良心的祁阳自己先走了。她正在懊恼为什么她还是管了他的闲事。算了,就当是谢谢他那天的帮助吧,她努力说服自己,其实她是知道,她有些心疼他,出道得太早了,还没好好享受自己的青春就进入娱乐圈,没有父母亲人,一个人要面对所有。说白了,她就是同情心泛滥。
宋烟因为要灌陈制片人,所以自己也多喝了几杯,不一会就有些上头,就走到酒店的花园里透透气。她坐在石凳上,吹着夏日清风,听着知了声,望着稀疏的星空,想着这些酒应该能让那个制片人忘记灌他酒的人是谁了吧,足以断片了吧。
“为何我要多管闲事啊,说好的低调呢,下一次下一次绝对不能再多管闲事了,况且那还是个没有礼貌的家伙呢。自己只是个兼职的啊。”她坐在那里,自言自语道。
时间也差不多了,宋烟也差不多清醒了,就回房间睡了。
不远处角落,有个烟头掉落,风一吹,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