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黄鹤楼坐在龙椅之上与沙通天隔着层层士兵遥遥相望时,前者突发现这位‘老友’与之原来已经有很大的差别。
金殿之外是将士们的呼喊与厮杀声,金殿之内,却是死一般的沉寂。
身着黑白两色铠甲的士兵针锋相对。
以金殿中心一根缠绕着五爪金龙的柱子为楚河汉界,双方剑拔弩张。
终于,黄鹤楼打破了沉默。
他走下龙椅,盔甲与佩剑随着他的步伐发出‘哐哐’的声音,重重的敲击在金殿每一个人的心底。
士兵们很自觉的分出一条道来。
黄鹤楼立于己方士兵之首,“你来了。”他率先开口道。
“我来了。”
“四年了,你一点都没老。”
“你老了很多,政务很繁忙吧!”
黄鹤楼浅浅笑一声,沉默半晌后,继续道:“你不该来的。”
“我来送你一程。”
“谁送谁还不一定。”
“哦?你还是那么盲目自信,让人讨厌。”
“四年前你这么说我,我会虚心接受。但是……”黄鹤楼说着,目光迸发出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接着道:“这四年间,我学会很多东西,你却在原地踏步,安于享乐。”
沙通天苍白而又冷峻的脸上微微一变,立于士兵之首,身穿黑色战甲,头戴镀金护法顶,身披红色披风,有着一股不怒而威的霸气。
而他此刻感觉到自己的这个老对手似乎真的变了。
“是吗?比如说了?”
“比如……”黄鹤楼说着,哈哈大笑起来,“比如……这一切都是在我计划之中。”
沙通天冷哼一声,但却是下意识的朝着金殿各个侧门扫射一眼,耳中仔细倾听屋外的喊杀声,苍白的脸色突有些绯红起来。
黄鹤楼道:“你以为我现在已经无兵可用?你以为吴正阳的城防军会能影响战局?你以为刁德一和刘有为制造的瘟疫会让我阵脚大乱?你以为白帝城现在就你一家独大?你以为阅片无数就能达到心中自然无码?”
沙通天终于动容,语气变得不再平稳,“不可能!老街那边你损失这么多精兵,不可能再分兵战胜我和吴正阳还有刁德一的猎人。”
“哦?你以为死在老街那边的是我的骑兵营?那你就大错特错了。你们的每一步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沙通天闻言突哈哈大笑起来,“黄鹤楼啊黄鹤楼,想不到几年不见,你竟然变了这么多,现在说起大话来脸色都不会变一下。”
“你还没有看透!我想你到死也会看不透的。”黄鹤楼说罢,转身走向龙椅。
双方人马依旧没有动手。
但在殿外,打斗声已经越来越弱,越来越弱……到最后,剩下的只有数不清的脚步声朝着金殿包围而来。
沙通天有些猜不透是哪方胜利?
但见到黄鹤楼一脸轻松的坐在龙椅之上自斟自饮,他开始感到一些害怕。
终于,他受够了这种压抑的气氛,回过头望着金殿的入口。
他身后的士兵缓缓退让到两旁。
一息,两息,三息……
沙通天先是看到士兵的长矛,而后是一个身穿黑色战甲的士兵。
正当他准备哈哈大笑时,却是射来无数箭矢插入到那士兵的身上。
士兵踉踉跄跄的走到金殿门口,他看向里面的战友,伸出手想说什么,却是‘轰’的一声,倒在门槛上。
而后,是无数身着白色铠甲的士兵包围住门口,掺杂其中的,还有一些穿着锁子甲,拿着弯刀的士兵。
沙通天浑身一抖,“西凉军!你……”他转过头,看向黄鹤楼,“你……你……”
黄鹤楼冷笑摇头,拔出身上的佩剑,将其一甩。
“呜呜呜……”
长剑划破空气的声音。
“铛!”剑稳稳的插入在沙通天的脚跟前。
“你自缢吧!我答应你,善待你的家人,并为你举行葬礼……王侯的葬礼。”
※※※
诸葛刚猛带着人赶到金殿外时,见到眼前的画面,一下呆立在那。
沙通天的士兵正在接受收编,一堆堆兵刃堆积在金殿外的广场上,受降的队伍举着手一个个的排队进入编队。
偌大的广场上有不停奔走在打扫战场的士兵,他们或抬着伤员,或捡起掉落的武器,或翻看敌方士兵的随身物品……
“嗯?战斗已经结束了?”诸葛刚猛自言自语道。
他身旁的士兵好奇道:“将军,我们赢啦?”
诸葛刚猛一扫殿外的广场,点头道:“看样子是赢了。”
突他眼角瞥到什么,忙快走几步,拉住两个正在抬尸体的士兵,他看着那具尸体,呆立片晌后,惊愕道:“沙通天?”
士兵回道:“禀诸葛将军,此人正是沙通天。”
诸葛刚猛想问其中缘由,但又怕二人不知详情,便对着身后一大群士兵道:“你们去帮忙整理战场,我去问问到底什么事情。”说完便急急忙忙跑向金殿。
跨入金殿的门槛时,他见到黄鹤楼正与胡来,还有一个他不认识的中年男人站在大殿之中像是在商量什么。
他走上前去时,谈话已经结束。
中年男人向殿外走去,与他擦肩而过。
诸葛刚猛瞧见他的佩刀和长相时,心底诧异,暗道:“西凉人?”
“刚猛来了,怎么样?一切都还顺利吧?”
“大哥,西凉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此事稍后我再你细说。那边情况如何?”
“算是有惊无险。多亏了大哥的贵人相助,不然我可能就交代在那了。”
黄鹤楼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胡来道:“主公,现可派人去捉拿逆贼。”
黄鹤楼看向已经微微发亮的天色,“就让我来送他们最后一程吧!”
一百多骑兵奔跑在清晨的街道上,他们在黄鹤楼的带领下朝着太守府直袭而去。
此时,东方已露出的朝阳突破天际,洒下万丈光辉,似乎也昭示着这一切也终将划上句号。
短短一夜的时间,白帝城风云变幻。
黄鹤楼骑在马上,闻着空气里是温润清新的雨水气息;耳旁听到的是熟悉又亲切的市井吵闹声;眼中所见是百姓们平常无奇日复一日的又一天。
包子铺,面馆,茶楼都已经营业,好像昨夜发生的事情与他们完全无关。
立于马上的黄鹤楼突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当温暖的阳光照在他有些疲惫的脸上时,他前所未有的,如此深刻的感受到……上了年纪熬通宵是真的累!
浩浩荡荡的军队来到太守府衙前,正在扫地的仆人见到如此阵仗慌忙向府内跑去。
黄鹤楼并没有急着让士兵冲进府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他不想自己的士兵再有无谓的伤亡。
突,府内传来哭喊声……
不稍片刻,一个类似管家模样的老者红着眼睛从府内跑出来。
他跪在黄鹤楼的马下,递出一封信。
黄鹤楼展开一瞧,少顷后,将信撕的粉碎,洒向空中。
“你看过这封信?”
老者点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
“嗯!那就早点结束这一切吧!”黄鹤楼拔出腰间匕首,丢到了对方的跟前。
老者捡起,缓缓抬起头看向黄鹤楼道:“希望将军遵守信中诺言!”话音一落,便扬起匕首刺入了自己的心脏。
黄鹤楼一拉缰绳,正欲带兵离开之时,突又停下来,抬头看着太守府衙那块牌匾。
他疲惫的眼神突闪过一抹杀机,“进去吧!一个不留。”
※※※
吴敌猛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苍白的脸,他吓得惊呼一声,想要退开身体时,却是发现身上被什么东西压着。
他四下观望,推开身上层层叠叠的尸体,艰难的从死尸堆里爬起来。
暖暖的朝阳让他感受到一丝生机。
四周打量,他发现自己是在一处破败的院子里,院内是一堆堆的死尸,门外还传来喝酒谈话的声音。
他小心翼翼的从破了的墙院里钻出,辨别一下方向,朝着家中走去。
身体的疼痛让他不敢走的很快,他停住脚步,朝伤口看去,发现已经结痂。
当他走出胡同,看到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时,发现很多人都朝他望来。
吴敌脸上闪过一抹警觉的神色,他又退回狭长的胡同里,寻到一处晾晒衣服的院子,发现屋里无人,便把晾晒的袍子给换上,又拿起挂在大门旁的草帽戴在头上。
他小心翼翼,专跳人烟稀少的街头行走。
途中,遇到官差或者巡逻的士兵时,都会躲起来。
等他来到太守府衙时,正见到黄鹤楼带兵离去。
而他也看到门前老管家的尸体。
吴敌捏紧拳头,忍住泪水,一直等到黄鹤楼走远,才绕道后门,翻过墙院。
可当看到眼前的画面时,他一下呆住了。
他不停摇头,泪水化开脸上的血迹。
吴敌朝父亲和母亲的屋子跑去,但等待他的除了是尸体,便也只有那无尽的悲伤与仇恨。
他哭了一会,跪在地上朝着父亲和母亲的尸体磕了三个头,转身离去。
在来到北大街,准备从北城门离开的吴敌突在一个商铺门口见到几个熟悉的面孔。
他慌忙闪身进入一个胡同,瞧瞧探出头,观望着他们。
见到那几人在讨论着什么,片刻后,他们离去,留下一个老者和少女看守店面。
吴敌冷漠的眼神中看不到一丝感情,他走出胡同,饶了几个弯,推了推那商行的后门。
并没有落锁,他轻手轻脚的走进去。
穿过后院,走过天井,他听到前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他等了一会,拿起厨房的一把菜刀守在后厅的门后。
有脚步声朝他走来,吴敌屏起呼吸。
当少女的背影出现在他眼前时,他的刀悄然架在对方的脖子后。
少女被冰凉的触感吓了一跳,正欲躲开时,却被人捂住嘴。
“不许叫,不然杀了你。”少女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问你,刚才外面的那两个男人,还有那个穿着绿长袍的女人是谁?”
“啊……你……你想干什么?”
刀的力道重了几分,游袅袅感受到脖子传来刺痛,忙道:“是我姐的朋友。”
“那你姐是黄鹤楼的人?”
“不不不……我们不是黄鹤楼的人?”
“那你们为什么帮他?”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他们只是被派来帮忙解决瘟疫的……”
“谁派来的?”
“宋弃疾。”
“宋弃疾?他是谁?”
“我没见过,只知道是一个很有钱的人,他们都叫他帮主。在南城外有个小帮派。”
吴敌默念了几声宋弃疾的名字,正欲打晕对方离开时,突听到有人声传来。
“二小姐,你跟谁在里面说话……”
李搞前脚刚踏进后厅,便觉眼前一花,便倒在地上,鲜血从他的脖子里射出,喷射到木门上。
游袅袅哭声一声,“李叔……李叔……”
吴敌冷冷的哼了一声,他瞧见游袅袅的美色,眼神之中贪欲一闪而过,用刀柄朝着对方的太阳穴猛击而去。
后者晕死过去。
吴敌一件件剥开她的衣裳,可却是发现自己竟然软弱无力……
“受伤太重?”他只得系好自己的裤腰带,准备离去。
走了三步,他又返回来。
拿起一旁的菜刀,贮立片刻后,在游袅袅那张纯净、青春而又美丽的脸蛋上留下一个印记。
一个将伴随游袅袅终身的印记。
※※※
花胶打了个哈欠,伸展双臂,呼之欲出。
对面的诸葛刚猛脸色通红,目光闪烁,像一个做了坏事的小孩子。
“哼!瞧你那点出息。”花胶不悦的哼道。
诸葛刚猛苦笑了两声,不改与她对视。
“哈哈……今能得游掌柜与其朋友相助,实在是我黄某人天大的幸事,日后诸位有任何事情,请务必告知我,我一定帮诸位达成。记住,是任何事。”黄鹤楼举着酒杯道。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已他如今的身份,倒也没人觉得他是在说大话。
游萧萧笑道:“将军客气了!白帝城能和平是所有人都期望的。我们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而已。”
胡来道:“游掌柜能不计前嫌的帮助我们,在下真是深感佩服,也感谢诸位的仗义相助。我敬大家一杯。”
双方人马先是一阵吹捧,说着客套话。
等到酒过三巡,菜到王,气氛也越来越融洽,花胶知道是时候了,她切入正题。
在一番旁敲侧击的询问下,她陷入沉思,心中对此事已经是略知一二,但结果却是超出她的意外。
突,花胶觉得自己被人给骗了。
她看着眼前几人,脸上是失落的神色。
“是啊!姥姥说的没错,人永远都是贪婪,邪恶的……”
得到答案她便沉默起来,只是坐在席末间独饮。
“他了?他以后也会变成这样吗?如果他站在黄鹤楼位置,他会怎么做?”花胶在心底喃喃自语。
瞎子、哑巴他们几人倒与黄鹤楼和诸葛刚猛有很多话题聊,喝了三碗黄汤后,更是满屋子的牛在天上飞。
可能都是土匪出生的原因吧!他们之间话题比较多。
那是聊得一个起劲,恨不得当场拜把子。
临近中午,黄鹤楼已经从他的龙椅上来到了下面,他搂着瞎子和哑巴,一边喝一边要嘟囔着要斩鸡头,烧黄纸,和几人结拜为异性兄弟。
好在胡来及时出面拦住他们。
游萧萧此刻已经坐到了一边,独自在那等待着宴席结束。
霜儿不停的吃,不停的吃,不停地吃……
宴会结束,已是晌午之后。
黄鹤楼和诸葛刚猛醉倒在金殿里。
胡来亲自将瞎子一行几人送出金殿。
“诸位,要不再玩两天回去,明天我家主公会召开会议,也是正式登基称帝之时,到时会对此次事情进行赏罚,想必主公不会亏待……”
花胶不耐烦道:“不必了。”
瞎子看到花胶突然变得对黄鹤楼的人冷淡起来,他知道花胶的特殊本领,便笑道:“先生留步,勿需再送,替我们向黄将军道别。再者我们都是山野粗人,怕留下来参加那么盛大的宴会给将军丢了脸面,还请先生替我们转达对将军的恭贺!”
“唉!瞎子老哥,你这话就见外了。既然几位不愿参加,我也便不勉强,再会!”看着几人离去的背影,胡来轻摇羽扇,心中笑道:“果然是心灵术。可即便是让你知道又如何?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你若是聪明,想必也不会将此事声张出去,不然……”他自信的微微一笑,转身朝金殿而去。
游袅袅在席间虽只喝了几杯,但她酒量一直不怎么好,此刻已有几分醉意,圆脸红扑扑的,格外诱人。
几人慢悠悠的朝着商行走去,瞎子在一街道旁的店铺里买了些冰镇酸梅汁,众人喝过之后,酒醒了三分。
“花胶妹子,你是不是感应到什么?”瞎子问道。
花胶摇摇头,“我不想说,也不想告诉你们。这件事就这样吧!”
游袅袅好奇的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花胶妹子好像不开心?”
白霜喝完手里的冰镇酸梅汁,添了舔嘴唇,看向街道旁贩卖糖人的小贩,“瞎子叔,我想吃那个。”
瞎子要小贩做了三个,知道她胃口大。
几人在一旁等待那小贩制作的时候,哑巴突道:“游掌柜,那不是李雷吗?”
游萧萧探头望去,便见李雷慌慌张张的正朝这边跑来。
“李雷……雷子……”
李雷听到有人喊自己,循声望去,见到是大小姐后,眼泪迸发出来,急忙跑了过来。
众人见他如此,都是相互对望一眼,大感不妙。
“小姐……小姐……不好了……不好了……”气喘吁吁的李雷擦了擦泪水。“快,你快回去吧!二小姐她……还有我叔叔……出事啦!”
游萧萧闻言神色大变,瞎子几个人也是一下觉得酒劲全部消失,忙跟随着李雷朝着游龙商行飞奔而去。
霜儿看了看制作到一半的糖人,有些不舍的急忙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