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西凉城已有了几分春色,但在房屋的背阴处依然能见到雪的身影。
与之几年前相比,如今的西凉已稳坐塞外第一城。
自从八年前马巡被暗杀之后,西域十族最后的独立部落楼兰城也坚持不住,被西凉纳入了图。
徐一刀一统塞外,都已经是年前的事情了。
众所周知,徐一刀此人不甘于只做草原上的主人,羊肉吃久了,他也想换换鱼吃,最好还能隔差五的吃吃鲍鱼,又或者体验一下断桥残雪的美景以及扬州瘦马的弹唱吹舔。
有了理想,那就去实施。
徐一刀可不是空想派,他既要做思想的巨人,也要做行动的先锋。
他敏锐的嗅觉,借助白帝城的瘟疫,搅乱了天下分的局势。
这位年过六十五的老者,越活越有动力,干劲十足,前些日子还又当了爹,第二十九个妃子给他生了个丫头。
他心欢喜,生了二十二个儿子,终于有女儿了,便给取名徐凤莲。
此刻,他刚从妃子那回来,身上还带着一股奶香味。
“大汗,王九来信。”
徐一刀接过侍从的信件,打开一瞧,半晌之后,眉头轻皱。
“严老看过了吗?”
坐在下方首席的老者微微摇头。
徐一刀将信给了侍从,侍从忙将信件又递给严老。
屋内其他大臣都有些疑惑,王九不是先锋吗?而在攻城掠地这一方面,严老并不是行家,可以算得上是门外汉。他精通的是民生,商业贸易,对内政了如指掌。西凉能强盛的如此之快,严老功不可没。
所有人都看向严老,等待着他来解惑。
片晌过后,严老放下书,显得有些惊讶,“白帝城又易主了!”
大臣们一惊,有一武将愕然道:“那黄鹤楼了?”
“信倒没提他如何了,只是说白帝城的新任掌权者是一个叫宋弃疾的年轻人,他想跟大王做一交易。”
那武将有些埋怨道:“那之前的物资且不是白白浪费了?这天杀的黄鹤楼……真他妈没用。”
徐一刀靠在太师椅上,宽阔的肩膀,扎起的发髻,雄狮般的络腮胡,都给了人一种不言而怒的王者姿态。
他缓缓摇头,“严老,你觉得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严老沉思道:“按书信上所写,采矿权换取楚城,还分给我们成,这的确是一比很划算的买卖,他真正目的吗……老朽猜不出。”言罢,突又说道:“或许此人就只是想发一横财吧?”
“严老何出此言?”
“大汗,战争已经开始,兵器乃铁矿所铸,必然会有极大的消耗,而那宋弃疾想要采矿权,或许就是想大量铸造兵器,从而牟利。我们倒不如顺了他的意,加上一条,武器必须优先出售给我们。”
有人提出反对意见,“大汗,千万不可。此人若是假借采矿之名,实为鱼目混珠,将士兵偷偷……”
严老将信往桌子上一放,打断他的话语,“你自己看。”
那人一愣,走过去仔细看了起来,而后惊讶道:“只派遣不超过十个的技术人员?”但很快又哈哈笑了起来,拱道:“此子能攻下楚城,我刘青愿倒立下痢。”
严老一甩衣袖,老气横秋的道:“刘大人,此乃朝堂,用词请检点一些。”
徐一刀笑而不语,喝了口香茗后,这才说道:“我也觉得此子不可能攻下楚城,这什么采矿权或许也只是权宜之计。”
刘大人刘青突道:“这宋弃疾会不会已经投靠了越国?故意拖延时间了?那王九且不危矣?”
其他大臣点头附和刘青的说法。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议事厅内一下显得喧哗起来。
徐一刀突哈哈大笑,“即便是如你们猜测的一样,越国此刻断然不会派兵与白帝城合兵围剿王九,不然,原的门户就会被我儿打开。南阳郡一破,那天下归我西凉,就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刘青似乎也想明白了,点头道:“也是!八皇子殿下正与谢将军攻打南阳郡,越国断然不会让我们这么轻易拿下南阳郡。”
又一武将提议道:“不如让王九攻破白帝城?正好趁着那宋弃疾刚刚入主城,他能夺下白帝城,肯定是元气大伤,定能轻易攻破。”
刘青笑道:“这是个好主意。”
徐一刀看向刘青,“小刘啊,你知道为什么我要把你从先锋大将的位置上调到统领怯薛军与锦衣卫指挥使差不多吗?”
刘青嘿嘿一笑,“我想是卑职不太适合带兵打战吧!”
“不,你带兵勇猛,是把好。但你有一个缺点,就是只能看到眼前的利益,而忽略了后续带来的一系列麻烦。”
刘青在傻,也知道徐一刀是委婉的说自己有勇无谋。他是个粗人,有些生气,便拱问道:“大汗,拿下白帝城会有什么麻烦?还请明言。”
“你再想想。”
“卑职愚笨,想不到。”
一众臣子看到刘青又犯牛脾气了,都是哈哈一笑。
“老,你跟刘大人说一说。”
徐一刀的儿子,名为徐定汉,年在十,倒也是个翩翩公子,只是眼睛小了些,拿着话筒唱一首老街,极为可能鱼目混珠。
他站起身行了一礼,望向刘青笑道:“白帝城地处西南,与我西凉间隔着十万大山,间路途遥远,补给可能会跟不上。而此刻我西凉又与北燕南越两国交战,若再去攻打白帝城,恐怕兵力吃紧。”
将徐定汉的话总结起来就是,可以搞,但没必要。
徐一刀嘴角有些扬起弧度,但眉头却是微微皱起,似乎对老的回答不是完全满意,便把目光又看向老,“还有吗?”
议事厅内的臣子知道这是老子在考儿子,都闭嘴不言,不敢参合。
徐定汉沉吟片晌,拱道:“嗯……儿臣想不到。”
坐在那沉默不语的严老却是缓缓摇了摇头,神色有些阴郁。
徐一刀脸上此刻看不出什么表情,他突站起身,从座位上走到议事厅的间,每一步,都让徐定汉额头冒出冷汗。
“老,你要明白,人是一种很奇妙的生物。就像你府的奴隶一样,你若是只对一个奴隶发火,经常打他,骂他,而对其他奴隶却是反之。这样,那个长期被你打骂的努力就会在心底生出怨恨,觉得你是搞针对。倘若你是对所有奴隶都这样,那他就会觉得正常。”
徐定汉没听明白,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的老子。
徐一刀继续道:“原自古就是他们汉人的,我们西凉人若想从他们抢夺土地,就必须全部拿下,若只是拿下一块,那就必然会成为祸害。”
徐定汉点头道:“儿臣明白。”
徐一刀看向刘青,后者嘿嘿一笑,“卑职愚笨,愚笨……”
严老一句话将话题拉回正轨,他问道:“大汗,那这宋弃疾的提议到底该如何解决?”
徐一刀走回座位,沉吟少许后才道:“既然我们要与白帝城结为盟友,当然要答应他。我不仅要给他采矿权,还要给他粮食,战马。我不指望他能攻下楚城,只希望这宋弃疾能多消耗一些楚城的士兵,拖得越久越好。”说罢,又道:“提醒王九他主要的任务是什么,同时要他看好这小子,若是拿了东西不出兵就给他一点教训。”
严老一点头,“是!我即刻传书给他。”
话说蔚成与索妮两姐妹前往牛家村却扑了个空。
问过村的老人后才知道,二狗子一家人都搬到平安镇去了,还说是去赚大钱的。而他们也从老人的口得知,这牛家村有一半人陆陆续续的在今年都去了平安镇打工。
人郁闷的站再村口不知该如何。
索妮很是好奇,“平安镇有这么好吗?去那里干什么?那里能提供这么多工作岗位?”
蔚成摇头道:“我哪知道,我又没去过。”言罢,看向索娜问道:“现在该怎么办?是直接去平安镇吗?”
索妮却是抢先道:“你没听那老婆婆说吗?平安镇隔这里百多里路了,现在去且不是半夜才到,走夜路可是会遇到鬼的。”
索娜点头,“那就先回去吧!”
蔚成驾驶着马车,返回白帝城。
牛家村隔白帝城也有个四十里路,这一来二去,又在村子里耽搁了一些时间,等他们返图时已是傍晚,这不,才走了一半路,天就已经黑了下来。
蔚成点燃马车车头的风灯,又借着点点星光倒也能继续赶路,只是速度放缓了许多。
索妮还真是怕鬼,把她姐姐一个人丢在车厢里,跑到前面紧挨着蔚成坐着,一双眸子朝着黑暗里瞄来瞄去,疑神疑鬼的惊恐模样。
“唉……我说索大小姐,男女数数不清,你这样抱着我,是有失礼数的。”
索妮气鼓鼓道:“老蔚,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本大小姐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抱还抱不到了?谁还不知道你那点心思,反正我已经拿你当我姐夫了,你就当我是你小姨子不就行啦?”
车厢内的索娜闻言,纯净的脸庞有些绯红。
蔚成老脸涨红,“嘘嘘……你小声点,别让你姐听到了。”
“啧啧……真受不了。喜欢就说嘛,我姐又没许人,你也没娶,你怕个锤子哦?”
蔚成一拉着缰绳,一去堵索妮的嘴,眼神有些尴尬的朝着车帘之间的缝隙里望去,见到索娜闭着眼睛,斜靠在毛毯上休息时,这才松了口气,同时也松开捂住索妮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听着索妮嘴里叽里咕噜的埋怨声,蔚成突哀叹道:“有时候,爱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想爱就能爱的。”
索妮好奇的看着蔚成,借着暗黄的风灯光芒,见到他眉头紧皱,好奇的问道:“你……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我可小你十岁,你……”
蔚成见索妮那副搞怪的样子,便顺水推舟的哈哈大笑道:“不是哦!我是想同时娶你们两姐妹的,享天人之福。”
索妮伸出掐着蔚成的胳膊,两人打闹成一团。
“咦……老蔚,你贪心……”
欢笑声在寂静的黑夜里传来。
索娜躺在车厢里听着二人的打闹,也是摇头笑了起来。
但不禁心里又有些惆怅。
她如何不知蔚成的心意,二人相识五六年了,虽她是眼盲,可心不盲,怎么会感受不到蔚成对自己的爱慕了?
她虽看不见蔚成到底长什么模样,但与他相处下来,她知道,蔚成是一位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
不过她也有自己的顾虑。
或许生理上的缺陷,造就了她些许自卑的性格,又或许她本就是如此,没有妹妹索妮的开朗与活泼。
又或许是……
正在索娜闭目沉思时,突感觉马车急停了下来。
她头被撞到了车厢上,疼的轻哼一声,正摸索着站起来时,就听到前方索妮小声道:“姐,呆在车厢里别动。”
蔚成右放开缰绳,缓缓摸到了腰的佩剑上。
他目光紧盯着前方官道间拦路的人影上。
这背影有些熟悉,但却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朦胧的月光下,那瘦弱的背影透着几分诡异,淡淡的血腥味在柔和的春夜里传开。
车厢内的索娜突道:“是他!是他……”
索妮皱眉问道:“我们的英雄小哪吒?”
蔚成缓缓摇头,拔出长剑,“王嫂的相公。”
“桀桀……”
狭长尖锐的笑声划破黑夜的宁静,那人影慢慢转过身,冒着红光的眸子拖出一条虚幻的光芒细线,让人一瞧不禁背脊发凉,腚微抬。
“让你们多管闲事……记住下辈子投胎要做个闲人。”这人喉咙里像是塞了什么东西一般,语调带着沙哑和含糊不清。
他话音一落,化作一抹幻影,那红色的双眼更是拖出长长的光芒,朝着蔚成急速而来。
蔚成惊呼一声,一掌推开索妮,同时双腿猛踩马车,借力在空一个翻滚,长剑朝着前方以最快的速度划出一个十字斩。
“叮叮!”
蔚成感受到长剑如劈砍在坚硬物上,震的虎口发麻,心不惊微凛,“此人莫非是铜皮铁骨?”
翻滚落地,人已站到在马儿前面,耳却是听到身后索娜的惊呼声,他暗道糟糕,此人的目标竟是索娜?
索妮从一旁的草地上爬了起来,望着破开车厢飞出的两人,忙道:“你放开我姐姐。”
蔚成持剑而立,“你放开她,这件事我们可以不管。”
那人冷笑几声,“你还没资格跟我谈条件。”他说完,转过头看着脸上有些惊恐的索娜,“小女娃,我问你,你的眼睛是谁给你的?若敢说假话,我就挖出你得眼珠。”
索娜本紧张的神情不知怎么放松了下来,缓缓道:“一个叫赵平安的人给我的。他还说……还说若是有人要我这双眼睛,只要告诉对方巫族不死,天神难立。”
那人闻言浑身一颤,松开了卡住索娜喉咙的,脸色是一副虔诚而又惊恐的神色,他慢慢跪下行了一礼,转瞬便消失在黑暗之。
索妮望着那人消失的方向,神情有些担忧。
而蔚成半张着嘴,眸子里满是疑惑。
他缓缓走上前去,想问索娜这间到底有什么故事,但对方只是慢慢走回车厢,还喊道:“妮儿,上车,夜深了,我们还要赶路了。”
蔚成此刻终于明白,为何与索娜相处之时,总有一种若即若离的陌生感。而他此刻也终于知道,这种感觉将会是他这一辈子永远无法逾越的沟壑。
他的心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