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千秋不知是不是被这震撼的场面冲昏了头脑，总觉得刚才听到了一道细微的声音传进耳朵。

猛然回头，但是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不过也因此断了雷千秋刚刚激昂起来的少年时的热血。

那种快意恩仇，入宫勤王封侯立爵的热血逐渐冷却了下去，但心跳却未曾减慢半分。

整条大道上厮杀一片，只有横穿过去才能回家，除此之外别无他路。

雷千秋咬了咬牙，闷头向前跑了两步，但还没出小巷口，又缩回去。

“呼呼呼！”

他坐在地上喘着粗气，雷千秋知道，外面的打斗绝不是他一个凡人能过去的，心中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不住的告诫自己。

就此出城逃命去吧！

但看着如此动乱，他着实放心不下家人，还想看自己儿子最后一眼。

抓起一把湿润的泥土，疯狂抹在脸上让自己保持理智，“见不到我，他们娘俩应该过得更好！儿啊！爹是懦夫！对不住了！”

雷千秋将菜刀向地上一插，跪在地上对着家的方向，用力将头磕进了湿润的土中。

再次抬头时，眼泪鼻涕已然填满他沟壑纵横的横纹。

看着大道上，火光飞舞，鲜血挥洒，喊声炸天，雷千秋实在没有勇气从这神鬼一般的战争中横跨过去。

一个深深的磕进泥中的头嗑完。

雷千秋跨起菜刀，抹净泪痕恢复视力，转头便要重回复杂的小巷中就此出城，去过那风餐露宿讨生活的日子，就在这时，小巷外面很远处突然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喊声。

“城门关了！暴露了！”

“城门关了！事败了！”

……

喊声此起彼伏，一直传到雷千秋耳中，身后大道上打斗的众人也自然而然听到了，这一声声撕心裂肺恐慌的喊叫。

打斗声逐渐渐止，雷千秋心中早已熄灭的死灰再次复燃起了希望。

他急忙扭头重新趴回小巷口，向外偷看。

看着那一队队捕快打扮和身穿布衣软甲的人，将那些起事造反全副武装的士兵向中间聚拢，双方人马互相警惕着对方，但战事却愈发平息。

他心中的火热越发高涨，他在等等待一个机会，等待这地方出现空缺后，立马冲到大道对面，哪怕是在地上跪着爬过去也行！

“马上就能回家了，马上就能回家看到老婆孩了！马上……”

一个杀猪的糙汉子紧张的像个丫丫学语的孩子不停地念叨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外面事态的发展。

兵器碰撞声停了，怒吼声停了，地上翻腾着热气的血污残肢凉了，一声声痛苦的吃痛声越发清晰起来，甚至能听到飞来乌鸦的羽翅扇动声和刺耳诡异的呱呱声……

这些声音越发清晰，让雷千秋的眉尾翘的越高，喜上眉梢的他握紧菜刀已然准备出发，身上那几两腱子肉一收一鼓，脊梁上那根龙骨也在发出一两声脆响，他将自己调整到最好的状态。

只有四辆马车的宽度，只是十几大步的问题。

背着月光，趴在屋檐上的方逍遥同样也喜上眉梢，筹划几年的谋反就被自己从入局开始，满打满算几个月成功截胡，这种成就感哪怕是方逍遥也不禁在脸上出现了一抹常人都能看出来的情绪变化。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内城，乃至皇宫如何，但城门已关，后面的兵力进不来，那里面的便是无根之萍了。

“把他们都绑起来！玄唐好吃好喝每月还有银两，你们竟然想造反？等着到时候全把你们斩了！诛你们九族！”

雷千秋在小巷之中煞有其事的微微点了点头，满脸的赞成，对那些造反的士兵充满了憎恶，全然忘记了自己是为什么杀人全家，又是因为什么才被放出来的。

但这声不大的言论却让方逍遥皱起了眉头，他盯着那穿了一身华丽软甲，好像是某将军府上子嗣的人。

在心中犹豫要不要将此事压下，但也就是方逍遥这一犹豫，原本大道上的景象陡然发生了异变。

那些造反的兵甲中，听到不止自己要死，还要株连九族，不知乱军中哪个高喊一声，“跑啊！”

顿时抱团发起了另一轮，更猛烈的反攻。

一个拿着唐刀，逼迫叛军后退的捕快连刀带手齐齐飞上半空。

“啊！”

随着新出的痛吼声，双方大战再次一触即发。

原本占尽先手的众人，没想到会突发异状被迫应对之下，双方的攻势陡然发生反转。

被乱军抢先手，装备还比不上乱军，虽说将军府的人和大理寺中捕快修为高的人更多一些，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很快，包围圈就乱军冲的支离破碎。

大多数乱军也顾不得其他，哪怕挡路的是之前并肩作战的同伙，也挥刀乱砍，只求一个逃出城去，活命的机会。

但他们可都是军功，千年难遇！

不管是捕快还是其他人发了疯的围堵，越来越多的叛军知道未来无望后，接举起兵器砸向了门窗。

她们如同过境的蝗虫，贪婪的恶狼般冲进道路两旁的商店，小巷民舍家中抢夺金银珠宝，屠杀那些手无寸铁，比她们还要惊慌，恐惧的平民来发泄恐惧。

觉察到事情不对，雷千秋懊恼自己错过了最好的渡劫时间，看着叛乱杂兵和捕快已经冲进各种小巷，他也顾不得回家了，只能提起刀来扭头就跑。

“求求你！不要啊！求求官爷，你杀我吧，他才六个月啊！”

“啊！啊啊啊……”

雷千秋的草鞋上，陡然崩断了几根草芥，硬生生刹住了脚。

原本已经凉透的额头上，再次渗出了一圈冷汗，让他的脑袋觉得愈发寒冷。

但那农妇破锣般的叫声，太像自己老婆了。

他陡然打了个冷战。

雷千秋猛然掉头！

咬牙举刀砍下！

一刀，两刀！

砍碎了一直躲藏的墙角窗户，雷千秋翻身跃了进去。

“他娘的，你们这些畜生！”

雷千秋翻窗而入，看着一个甲兵的枪尖高挑，一个男人从枪尖滑落已然开膛破肚，不远处的灶台儿跟上一个朴素的农妇抱着婴孩儿缩在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