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青易找了一圈,最后诧异的看向了方逍遥,其他都只是穿着一身普通捕快的行头,行商多年这身衣裳还是认得的,只有他们两个的衣服高级一些。
惊讶于他们两人的年轻,虽不清楚是什么官,但能带着这么多捕快一定不小。
想到这里不禁让他紧张,更加惶恐起来,这种情况下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那便是出来混功绩的二世祖。
对于这种二世祖,可不是简单的几两银子能打发的了,往往他们会为了找寻乐子而随意的决断做下一些自认为有趣正义的事和,往往会给整个商队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布衣石青易,不知道人有什么吩咐?”
石青易小心翼翼的交谈,虽然弯腰行着全礼,但目光却一直暗暗的在方逍遥与战小染脸上扫视,希望能观察到他们的表情变化,以做出提前的预备。
弯腰靠近几分时,他便闻到了方逍遥身上的酒气,脸色当时又难看了不少。
战小染略微侧身靠近方逍遥,颇为疑惑的望着石青易,在方逍遥耳边好奇低语,“你在他身上发现了什么问题?”
“没什么,只是觉得他态度有问题。”
方逍遥这句话也没有隐藏,随意说出来,连石青易坐在远处的同伴都能听到些许。
石青易神情微变,但他那两个行商不多次的小伙子却心火旺,听到以为官兵又要难为人,收不住心火全都一拍筷子站了起来,饭不吃了直接向这边走来。
“这离都城也就是顶多一天的行程了,天子脚下你们这些官兵也干目无法纪?”
其中一人大声训斥着,正要上前与方逍遥理论,被两个酒足饭饱的捕快压住,按在了方逍遥的桌子上。
脑袋被摁在桌子上,他依旧不老实,气愤的大吼着,“我要报官!我要告到大理寺!”
石青易急忙从中调解,“这位官人,这位官人息怒!我这小弟喝醉了,口无遮拦,多多包涵。你不是有事要问我吗?你有什么问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咱们才刚坐下,我哪喝呜呜”
石青易赔着一脸笑容,用手制止了他的实言。
“你们是从哪来的?这是要进都城?”
“是是是,我们是江南王氏商会的商人,是要进都城贩卖江南水丝,我们也与都城的聚客布庄有合作。”
石青易既如实说明了此行目的也搬出了自己的后台,甚至连将此次将要促成的事也提前说了出来,左右与聚客布庄的合作也是十拿九稳的事,提前说出来。
借助它的影响力以及众多官员入会的情况,想来哪怕是这二世祖也不敢太过难为自己,说不准他家里人也在其中参了一股,坏事变好事也说不准。
战小染诧异的看向方逍遥,毕竟聚客布庄就是他家的产业,那商会成立之日自己也在场。
他还是第一任会长呢,怎么现在他查起自己的会员来了?这不是大神冲的龙王庙吗?还是说这伙商人身上的问题大到要大义灭亲的程度了?
“水丝啊那可是进贡用的丝品,料子也是极好,不知这次运到这里还剩多少匹?”
石青易没想到,眼前这一身官服的少年竟然这么懂行,更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一电光火石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顿时一惊。“他该不会是想着我这些布料吧?”
“官爷你真懂行,这确实是要进贡的,每匹数目全都登记在册到时候要交差的,再加上这一路上折损颇多能不能按照份额交上都说不准呢!”
石青易一脸愁苦相,虽不是全真但少说也含着八、九成真,希望借此让这二世子打相对布匹的觊觎。
“哦?路上发生了什么事?我看你行商也有些年岁了吧,怎么连路上布匹折损都估摸不准。你莫不是在骗我吧,赶紧给我说明白!”
绕了一圈,方逍遥如今才正式切入自己想问的正题,经过刚才那一系列的举动,这情商多年的石青易现在必定在紧张货物,自然没了之前的戒备,说出真话的可能更高。
石青易连连苦笑,看着这二世祖有些歇斯底里,快要揭开着最后遮羞布直接明抢了,可不能给出任何机会立刻作答。
“原本行商损耗的布匹我们是做好了估算的,这水丝难产也只得预留出那一小部分,可谁曾想我们到了苏州地界时,那里出了一帮水匪贼人拦路劫财,一路闯关到这里损耗自然而然就上去了。”
听到他话语中出现了“苏州”这案件中事发的敏感词汇,战小染也不禁打起了十万分的注意力。
正在考虑这颇为诡异的案件是否是水匪所做的可能性,没想到这个时方逍遥却突然断喝一声:“你在说谎!”
“没,没有啊!”
还会松一口气的石青易,惊慌的连连反驳,“没,没有啊!小人说到句句属实啊!”
“那我问你,若是久住的水匪,你们为何没有计算进去?如果那些水匪是新生的,那你为何不报案?见了我等捕快反而要像是水匪般躲避?”
“我我们”
石青易正在脑海中极力思考,到底是顺着这两个中哪个继续向下说,刚刚决定要以新生水匪作答。
正要开口,却听到:“你可要想好了再说,若是用什么新生水匪,官匪勾结的蠢话,我可以直接送你进大理寺转转!”
“额!”
石青易睁圆双目,张口结舌的看着方逍遥,没想到自己的话竟然被他全都看透了。
思绪再次被打碎,又面对方逍遥急切的追问,他也不得权衡过多利弊了,出于本能保护自己为自己开脱之下。
“苏州不少地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流传一种怪病,若是不交够足够的银两便会有怪事发生在身上,有几人染了怪病,无奈之下用半车的水丝作抵以求保命,这才然后闹到现在这幅场面嘛!”
方逍遥急急不加半点停顿,继续追问着石青易,“你们换什么东西来保命?”
石青易一愣,反正都已经说到了这份上了,这些捕快只要搜身一查便能搜出那不小的娃娃来,他也索性直说了。
“苏州这事说来也怪,那疫症不小而且药石无医,若是这样,早就上报朝廷了,偏偏那当地居民几乎没有发病的,只有外来者和少数人会得上疯病,以至于很多人也不承认这是疫病,偏说什么朝廷禁令的那些异人神仙所为,是给那些有罪之人下的惩罚降头。
我们商队之中路过苏州时突然疯了四个人,然后我们便是无可奈何之下信了怪力鬼魂之事,几经打听找了个颇有能耐的巫婆,用水丝给每一个人换了一个娃娃”
说到这里,石青易他便将自己小心藏好的木娃娃从怀里拿了出来。
早已掏出小本本,做着记录的战小染在他停下话之后也停住了笔,好奇看着从他怀里拿出,一个有些压扁的木娃娃。
仔细看去,这木桌上的小娃娃是用许多比小指还细的小木枝,和黑色细线扎成的木头娃娃,虽然现在被压的有些扁了,但还是颇为形象以至于让人看着就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方逍遥知道,这似乎是因为一种叫做恐怖谷的现象,那些越接近于人形,但却僵硬古怪的东西会引起人的恐惧。的确是有这种骗法用这东西来吓唬人骗钱。
好像又有些不对劲!
方逍遥有些诧然,沉思着目光只聚焦到这木娃娃的身体一处,带来的害怕之感,竟然没有因此消失或者减弱,这东西带来的感官对他自己也影响颇深,似乎并不是简简单单这一点所能引起的。
方逍遥运炁一点后,开启了道教观术。
战小染则因为对案件勘破的急切和好奇压住了害怕,将这木娃娃取来拿在手心仔细查看。
检查片刻之后,战小染突然惊讶道:“这细线是人的头发!”
石青易顿时吓了一跳,同行只被捕快看住的那个伙计,更是直接将自己的娃娃扔到了地上,被压在桌子上的那个此时也剧烈挣扎了起来,想叫怀中的娃娃离开自己。
玄唐这些年隐藏修炼者之事,努力将整个世界塑造成一个平常的,只有平常人的世界。
对那些鬼怪之事,商人虽然普遍都选择相信,但觉得并不会发生在自己心上,尤其是行商多年更是看透了许多借着鬼神行骗的把戏后。
这娃娃也只是求个心安,石青易更是对几人所说,认为这东西就是交个过路费凭证的样子。
没想到这枝子是槐树不说,连着捆绑的细绳都是人的头发,这么老长的头发一根到底,这得需要多少人?
只说出这头发是人发,便将他们吓坏,方逍遥在观术之下他看到了更多,不过他不会像战小染那样将所发现之物说出共享以求验证。
守着如此多,不算特别熟悉的捕快,而且还有驿站这些很容易便见到朝中官员的店小二,可不能堂而皇之的说出有关修炼者的事。
这木娃娃不仅是人发、槐木所扎而成,上面更是浸透饱含了怨念滔天的炁,虽然不多若是一个凡人带着此物不要说是害怕了,久带之下重病一场甚至得了疯病直接疯掉,方逍遥都觉得正常。
导致疯病的罪魁祸首,方逍遥都觉得有可能就是这木娃娃了,怎么可能是用来保护求平安的呢?
“你们带着这东西就平安无事一路走过来了?”
面对方逍遥的问题,还没从带着一个人发娃娃,走了一路的惊慌中走出来的石青易连连点头,并急切的直接说道:“我们也不知道这是人发拧成的细线啊!冤枉,这跟我们没有半文钱关系”
“行了有没有关系我们自会决断,这娃娃是谁所扎?你们可是亲眼所见?在哪里能寻到他?那苏州又是在何地方发病人最多?”
面对方逍遥的一连串追问,石青易直接被问住了,仔细思考着作答。
战小染急忙停下对这木娃娃的端详,急忙再次提起笔做起记录。
石青易先是说着,“是个巫婆所做的,我亲眼看着她开了个小祭坛从折枝到拿出这一捆这一款用头发拧成的线制作而出的娃娃!”
奋笔疾书,战小染将这带着些许害怕颤音的大男人声音记录成字,抬起细小的毛笔抵在唇边,问道:“那巫婆姓氏名号都是什么?住在何处?”
“周围人都叫她巫婆婆,至于住在哪”石青易沉思一下后,突然想到的举起食指连连点着说道:“苏州余城筒子街最里面,一扇疙疙瘩瘩的大门就是她家!也蛮好认的就她在院里栽着一棵槐树,就是用那个树上的枝子攒的几个娃娃的身子。”
战小染与方逍遥对视一眼,没想到正是案发的城镇。
才刚出都城一天,就被自己找到新的线索,战小染一阵窃喜。
“我记得苏州余城可是水路上的枢纽之一,多处岔流交叉所在,更是有条运河直通到那里,你们也是坐船到的那里吧。
你们都下船休息了?还是几人下船置办吃食,是那下船的人疯了?还有那船上何人上下登船?与你们接触了?”
战小染诧异的看向问题依旧源源不断的方逍遥。
这案件卷宗她还以为方逍遥没有细看,虽被自己带上了马车但这一路上他都在雕刻那些墨家的小机关、小玩意更是没有,看现在问出的这些问题和那地理方位,她这才突然发现方逍遥对自己这案子原来这么上心。
“怪就怪在这里,下船七人中我也在但是就疯了一个人,另外疯的人完全没有下船,虽整艘商船上下往来之人颇多,但是我们贩卖的冰丝是贡品就害怕偷儿盯上,所以颇为隐蔽,也没跟任何人往来,可偏偏”
“我们便是去苏州余城查案的捕快,将你们这木娃娃留下一个我们留作物证!”
盘问接近尾声,该问的方逍遥已问了个遍,现在方逍遥话音未落战小染便极其默契的拿出了官文。
石青易正小心的撇着官文,辨认真假的时候,他的伙计早已大吆小喝的将这丑陋吓人的娃娃交了出去。
无奈之下,他也只得同意下来在心里默默期望能在回去之前,这些捕快将那里的案件结束,不用再出这种卖娃娃保平安的事了。
这意外收获算是结束,石青易几人也被放开让他们随意去休息,战小染拿了一个娃娃,回到自己的房间仔细研究起来,剩下两个方逍遥并没有拿,而是全都交给了陶累保管。
夜已半深,正要休息的石青易却突然听到了一阵细微且紧促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