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愈来愈近的脚步声让卿萝猛地回过神来,她戒备的回头看去,却见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江瑀。
江瑀的身侧没有湘儿,许是被他送回谷里了。
“江瑀哥哥,你怎么来了?”
江瑀向着水潭中央幻化回人形模样的水灵微微颔首,水灵回之一笑,然后隐入水中。
他看向卿萝,道:“这半夜三更的,我放心不下你,所以想着还是亲自将你送回去为好。”
卿萝心里有些小感动,但还是摆手客气道:“多谢哥哥好意了,我一个人可以回……”
可不待她说完,江瑀就已经转身道:“走吧。”
“呃…好。”嘴上应着,心里却不开心的嘟囔:还没休息够呢嘤嘤嘤……
卿萝拾起一旁的灯笼,起身向着江瑀追去,却忽觉脸颊冰冰痒痒的,像是雨丝打在脸上,她抬头,果真又下起了小雨。
夜幕中,上一刻还在闪烁着光芒的星辰皎月,如今却一一遮掩在了乌云之上,林间比方才也暗了许多。
她忽的想起什么来,眸子一下子睁大,忙回头朝着那水潭看去——
那水灵此刻正露出半个脑袋静静地看着她,见她回头,抬手对着她轻轻挥着,面前的潭面之下,几条鱼儿嬉闹欢腾着跃出水面,搅碎了那轮朦胧皎洁的月影……
“怎么了?”江瑀见身后的卿萝停下了脚步,问道。
“没…没什么。”卿萝收回目光,小步跑向江瑀。
她虽不懂为什么夜幕中的月亮被云层遮掩,可那水潭里的月影却依旧完好无缺,但她不想深究,因为貌似即便知道个所以然来,好像…意义也不大。
一路上,江瑀静默无声的走在前面,卿萝麻利的迈着小短腿跟在后面,气氛莫名有些沉重压抑……
卿萝几次想要开口再和江瑀谈谈梧桐仙木的事儿,可每次话到嘴边就又尽数咽了回去,直至被人送到了家门口,她也没好意思开那个口……
将卿萝送回了住处后,江瑀便悄然离开了,一转身的功夫就没了人影。
卿萝暗叹:又错过了一个机会,唉……
此时师父已经睡下了,狮虎也和那两只鸡鸭蜷缩在卿萝先前搭建的那个茅草小窝里呼噜呼噜的睡着。
卿萝回了房间,放下灯笼,解下斗篷,也没功夫好好叠起来,随意的扔在了一边,然后懒懒的一头扑倒在床榻上。
却又眉头一皱,隐隐觉得有些硌得慌……
她将身下的锦囊拽了出来,因为先前忘了系紧,使得里面的木雕兔子在拉扯间掉了出来。
她翻了个身,拿着兔子,借着窗外那一缕从云缝间逃出来的微薄月光细细端详着,却忽然发现此兔非彼兔,它的尾巴竟是完好无损的。
“奇了个怪了…哈欠~”困意上来了,卿萝侧了个身,闭上眸子喃喃着,“算了…明天再说吧……”
一夜好眠……
黎明时分,卿萝睡眼惺忪的醒了过来,却看到自己端正的躺在床上,被子也平平坦坦的盖在身上,床头整整齐齐的叠着昨晚随手扔开的斗篷,就连那木雕兔子也被人重新放回了锦囊。
不用想也知道定是师父半夜起来,见她不仅回来了,竟还像只虾米似的蜷卧在床上,睡姿不堪入目,这才替她端正了睡姿,掖好了被子。
打着哈欠儿,一出门,就看到师父也早早的起了床,正坐在池边的凉亭里,手里拿着一封信在静静地阅着,桌上一只雪白的信鸽“咕咕”的叫唤着,一见卿萝靠近,忙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不止是鸽子,就连原本卧在师父脚边打着鼾的狮虎也猛地一个哆嗦醒了过来,嗷嗷叫唤着跑开了。
卿萝径直走向师父,问道:“师父,是阿烨的信吗?信上说什么?”
师父将信递给了她,浅笑道:“也无非是问我们何时回去,还有风弦最近又闯了不少祸,让阿烨他们头疼的很。”
听到风弦,卿萝面无表情的冷哼一声,道:“那只蠢狐狸,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们都出来这么久了,她也该差不多把家给拆完了!”
师父失笑,却也同意道:“有道理。”
卿萝抱怨完,又低头在信上瞄了一眼,忽又睁大了眼睛,欣喜道:“白叔要来?”
师父点头,道:“昨夜你走后,我便千里传讯告知了他仙木的事情,他应该正往这边赶呢。”
“白叔要来了!太好了!”卿萝欢快的举着信转了个圈儿。
说话间回想起了他们刚回到暝岚国的时候,那时,因为离家数年,师父实在挂念着阿烨他们,所以便让白叔先回去了,而这一分开,竟不知不觉的过了好几个月,不禁感慨道:“几个月不见我都快想死他了!”
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止了笑声,放下了信,然后焉焉的坐在了师父身旁。
见徒儿的反应有些反常,师父眉头微蹙,担忧道:“阿萝,怎么了?”
卿萝叹息着将信还给了师父,然后挠着脸颊不好意思的支吾道:“那个…师父,仙木的话还是算了吧……”
师父不解:“为何?你昨夜见到那位江公子了?”
她点头,然后神色严肃道:“我想了想,那仙木毕竟是人家父母留给他的东西,也算是一种念想吧,换作是我,定是要好好珍藏着,断不愿给旁人的。”
说着扯了扯师父的袖角,软声道:“所以啊师父,我们还是再去别处找找看吧,总不能一棵树上吊死嘛。”
师父静默,后道:“既然他不愿给……”
她纠正道:“不是不愿,是我没好意思开口问他要。”
师父轻叹,继而抬眸看向徒儿,柔声道:“这样的话,那就等你白叔来,我们再动身去下一处吧。”
“嗯。”她笑了笑,然后轻叹着伏在桌上,用手指轻轻戳着桌上的空杯子,可又想到是因为自己才害的白叔和师父奔波劳累的,心里就越发内疚起来……
池中,麻花鸭浮在水面上追逐着四处游窜的锦鲤,窝里的老母鸡下了个蛋,炫耀似的跑到他们面前咯咯哒,而狮虎不知道躲到哪个草丛里了,光听见哼唧声却不见猪影。
卿萝起身走到小窝前,钻进去掏出温热的鸡蛋,回头对着师父晃了晃,笑道:“师父,我去煮个蛋给你吃吧~”
师父看着徒儿满眼皆是笑意,可待她转身蹦蹦跳跳的向着厨房走去时,看着那小小的背影,眼底却满是心疼与怜惜。
厨房里,卿萝在煮蛋的空隙,也给自己烙了几张南瓜饼,本想再炒碟小菜,只可惜,也许是天气太热的缘故,以至于城主大人让人事先备好的瓜果蔬菜都有些蔫巴了,只能剁碎了喂喂鸡鸭,而至于中午的伙食嘛,还得她等会儿出去买些新鲜的蔬菜来。
凉亭里,师父接过卿萝递来的已经剥好的鸡蛋,慢条斯理的咬着,而卿萝则在一旁默默的啃着她的南瓜饼。
狮虎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躲着卿萝,却在师父脚边蹭着,眼巴巴的看着师父手里圆润白嫩的蛋。
卿萝掰了一小块南瓜饼,俯身递向狮虎,可狮虎却畏畏缩缩的朝后退了几步。
她勾起唇角,诱惑道:“狮虎虎~这饼软乎乎的呐~来吃点呗~”
小猪崽子不屑的哼唧了一声,又往后退了退。
卿萝撅着嘴,甚是不开心的收回了手,又瞥了一眼师父和他脚边亲昵的蹭着鞋子的小猪崽,掩面呵呵一笑道:“哦吼~师父,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物已类’哎呦!”
脑袋瓜子不轻不重的挨了一下,师父微笑:“再说。”
一而再再而三的拿他跟猪比,小丫头能耐了啊~
她揉着不痛不痒的脑袋嘻嘻笑道:“不说了不说了,我买菜去了嘿嘿嘿~”
说着就要起身,又问:“对了,师父想吃些什么?”
他浅笑:“都可以。”
“得嘞~”
……
几天后,卿萝有些小纳闷……
按道理说,白叔有四只狼脚,脚程应该很快才对啊,可这几天她左等右等,却还是没见着白叔的影子,莫不是迷路了吧?
在等待白叔的日子里,卿萝和师父一直安安稳稳的待在这所宅院里,平日里没事弹弹琴喂喂鱼,倒也惬意,只是卿萝正值爱欢腾,喜热闹的年纪,在宅院里待久了,难免有些乏味。
眼看着七夕至,夜幕降临,月色浅凉,外面的欢声笑语传至宅院里,卿萝扯着师父的袖角,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句话也不说,就只是静静地看着师父。
师父对此:“……”
徒儿眼睛眨巴眨巴:“……”
终是师父扶额轻叹,他本想着外面虽热闹,可嬉笑欢闹的小孩子自然也就到处都是,徒儿若要出去,处处躲着人家小孩,心里难免少了些喜悦,多了些落寞。
可自家徒儿眼巴巴的看着他,他能忍心拒绝?
最后还是找来徒儿的斗篷给她披上,俯身将斗篷系紧,再将帽子罩在徒儿脑袋上,且绝不能忘了日渐干瘪的钱袋子,待收拾完毕,牵起徒儿的小手,微笑着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