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殿下今儿心情不错?”
一青衣公子踏入一间宽阔的书房,看着书房里案桌前的白衣公子问道。
白衣公子看上去心情是真不错,平日里他都是一脸淡漠的高岭之花,今儿却一直满眼笑意。
房间当中放着一张小叶紫檀大案,案上随意磊着各种大家书法,并数十方宝砚。那一边设着一个汝窑花囊,一囊满满的竹叶充满着一股潇洒风雅的书卷气。[注①]
白衣公子就站在桌前练书法,长身玉立,白衣翩翩,不沾半点墨渍,青衣公子一进来他就放了笔。
“还行。”他虽这样说,眼中的笑意却是不曾收敛。
“三殿下这案桌是小叶紫檀制的?”
青衣公子走近看到那陌生的桌子有些诧异,三殿下向来俭朴,何时用过这般奢侈的物件。
“是。”
祁怀昭承认,不知为何笑意满满。
青衣公子感慨一句:“她倒是富有,小叶紫檀制案桌送人。”
青衣公子也不说是谁,祁怀昭也不否认,只是转开话题:“表兄找我何事?”
青衣公子正是丞相的嫡长子,京城里有名的病秧子——沈清徐,只见他一身青衣长身而立,端的一副谦和样,这副样貌不知骗了多少人。
“闲来无事便来看看你。”
祁怀昭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他问道:“你何时这么有闲心了?”
“我又无官职,日日待在那小屋子里看书,多少有些腻了,就出来看看你。”
祁怀昭不理他,他也不觉尴尬,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下,祁怀昭显然是习惯了他这番做派,并未说什么,只是跟着坐下。
沈清徐见祁怀昭不搭理他,主动说道:“她最近可有来信?”
祁怀昭看都不看他直接否认,“不曾来信。”
沈清徐笑意愈深,问道:“俐城那事儿你知道吗?”
一听这话祁怀昭明显被吸引了注意,抬头看他:“俐城?俐城怎么了?”
“邺将军此去俐城并非只是简单的告老还乡,但……”沈清徐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虽说三十岁告老确实不简单,但邺将军确实是有密旨在身。”
“密旨?”祁怀昭喃了一句,回想邺将军离京那段时间是否有何不妥,他紧皱眉头,反问他:“你从何得知?”
“从何得知不重要,邺城的事儿多少有些风声出来了,出了什么事不知道,但邺城几近封城。”
听到这祁怀昭坐不住了,噌的站起,坐着的椅子差点翻到在地,弄出了不小的动静。
沈清徐看他这反应满颇为满意,继续说道:“现在邺城只允赶路人经过,不允住宿,停留,邺将军能进也是得了密旨。”
说完沈清徐看着祁怀昭又说了件事儿:“前些日子晏小侯爷去了姑苏,说是游玩。”
祁怀昭点点头,问他:“此事我知道,但你怎知他去了姑苏?”
沈清徐解释道:“五日前我的小厮看到侯夫人送他出府,侯夫人提了一嘴姑苏。”
“我要去寻她。”祁怀昭坚定地说,眨眼间祁心里已经飘过千百种想法,恨不得飞到想去的地方,他并没有说是谁,沈清徐也不是没眼力见的人,懂的都懂。
祁怀昭突然眼睛一亮,看向沈清徐,问道:“表兄,你说我也去游玩可行吗?”
面上不改,依旧是那副清清淡淡的模样,可他眼里的情感却十分浓郁。
祁怀昭这话一说出口,沈清徐就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
“游玩?你去什么游玩?你是怕全京城的还有人不知道你是去追谁了吧?”
三殿下平日里的聪慧碰上邺小姐的事儿竟是成了这副蠢笨的模样,沈清徐不忍直视。
“那怎么办?”祁怀昭闷闷不乐地坐了回去。
“这节骨眼上你定然是不能走,她可有来信?”
沈清徐站了起来,又问了一遍,他手里拿着折扇也不打开,就揪着扇子尾端把玩。
祁怀昭头都不抬,垂头丧气地说:“她是有来信,可只是说些路上的稀奇事儿,俐城的事儿她半点没说。”
沈清徐紧皱眉头,一时真不知该如何了。
“许久不见外祖父了,不知他身体可还好?”
许久祁怀昭突然蹦出这么句话,沈清徐随口回道:“挺好的,听我爹说祖父最近还想去个小镇里当夫子,可惜被祖母拦了。”
话音刚落,就看到祁怀昭人畜无害的表情。
突然间他就领悟了,呆愣地看着沈清徐,试探地问了句:“莫非……祖父近来身体抱恙,偶感风寒,病迟迟不退,身体大不如前,怀昭要去看看?”
祁怀昭还是一副无辜的样子,在他的注视下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然后拍案而起激动地说:“外祖父病了,做外孙的怎能坐视不管,我定要在外祖父膝下侍疾,直至外公痊愈!”
沈清徐心里默默说道:侍疾也轮不到你这做外孙的皇子吧。
远在姑苏的沈老太爷突然打了个喷嚏,过些日子还要无中生病。
祁怀昭语法觉得这主意不错,他就开始催人,“天色不早了,表兄早些回去吧,我该写信给外公了。”
沈清徐转头看外头,阳光正好,不过辰时末刻,巳时未到,他看着祁怀昭笑骂道:“时间还真不早了,过桥拆桥,卸磨杀驴估计也就三殿下这样了。”
祁怀昭不认可地看着他:“表兄怎么这么说?我不说是光明磊落,好歹也算不曾做亏心事。”
沈清徐收起扇子站起身,把椅子端回原处,嘴里边说道:“三殿下说这话真不心虚,行了,我的药还在炉里煎着,想来应该差不多了,不多打扰,我就先走了。”
一空出了手,他转身就把扇子拿出来在手上晃,边走还要边念叨,也不知是在内涵些什么:“可怜我孤家寡人,穷困潦倒,连药材都快买不起了。”
祁怀昭听了什么情绪都收了,一脸冷漠,都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最后还是起了身。
从书架里抽了本略厚的书,一翻开,一页一张银票,他看着银票紧皱眉头,忍痛拿出一张出门追上沈清徐。
“表兄。”
沈清徐抱着鬼心思慢悠悠地才走到门口不过百米处,祁怀昭一喊他就停下。
祁怀昭没等他先开口:“表兄,你拿着,表兄身体抱恙,应当在府里多修养才是。”说完就把一百两银票递给了他,“这是一百两,你拿着回去买些上好的补药,多补补。”
沈清徐一看到银票眼睛都亮了,马上双手去接,嘴里还说着:“这多不好意思呀,三殿下一番好意我也不好拒绝,我这厚着脸皮就收下了。”
嘴里说着不好意思,手上可半点不含糊,拿了银票就往袖子里藏,丝毫推脱也没有。
祁怀昭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就突然空了,他没忍住虚握了下手,才想起面前这个人是吃进去就不会再还出来的貔貅。
一拿了银票沈清徐也不磨蹭,一拱手说了句告辞,转身毫不留恋地走了。
祁怀昭也不说什么了,叹了口气回去写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