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普躺在地上，虽然全身麻木的感觉已经褪去了，但取而代之的，是心的麻木。

在他无法动弹的时间中，他回想了很多，对那种极致的愉悦产生了一种深思。

为什么会愉悦，明明我失去了一切，到最后，甚至接近一无所有了，凭什么我能愉悦？

此时远处的下山的山道上闪过一道又一道的光亮，空气中也隐隐约约地传来了震动。

他试着挪动了一下身体，四肢很是发酸，但不影响他的行动。

边上的大狗艾力原本正蹲在那里看着他，看见菲利普大叔动了一下，下意识害怕地向后退了几步，摇着尾巴看着他。

为了自己的欢愉，伤害了自己身边的人，就连忠心耿耿的狗狗都不信任自己了。

菲利普大叔叹了口气，靠在了一边的树上，望着没有星星，一片灰暗的天空。

远处的光亮与声响，渐渐平息了下来，夜晚在低低的虫鸣声中重新归于寂静。

菲利普大叔看着眼前的黑暗的天空发呆，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出现了一道身影，伴随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来到了他的面前。

菲利普大叔抬头看了看，安德鲁身上溅满了点点的大块血迹，全身都是黯红的血污，他没有带着“卑微者”面具，脸上没什么表情，却透着一股说不出悲怆——就和现在的菲利普大叔一样。

“少爷……”

“劳伦大婶，她死了，死在了他们手里。”

安德鲁说完话，就转身走了，在这个秋天的夜里，晚风送来了菲利普大叔的最后的话，

“少爷……对不起……”

菲利普大叔望着眼前那道离去的身影，一股悲凉涌上心头。

他靠着那棵树，呜呜地哭泣了起来，眼泪顺着脸颊，哗哗地落在泥土中。

他放纵的享受，使他到了最后，变得一无所有了。

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哭泣了，正当眼睛有些发酸时，他感觉自己的手上传来的热热的触感。

菲利普大叔低头看了看，艾力正小心翼翼地舔着自己的手背。

他曾经很讨厌艾力这么做，而此时，他却一把抱住了那忠诚的黑色大狗，

“谢谢你……艾力……”

……

安德鲁坐在山崖上，望着下方，有着点点亮光的，是亚兰镇。

他看了那些教士中的尸体，发现其中很多人，都是只有魔法学徒级的一阶魔法师。

除了那些被火焰严重焚烧的尸体，其它的尸体，无一例外地在他们的身上发现了一份条约。

“无限制劳务偿还债务条约”

安德鲁此时，终于明白“血色圣光”的目的了，他想起了，维吉妮亚曾经问过他，尔拉纳河谷的人民魔法天赋怎么样。

他们很可能被“血色圣光”用某种精神手段控制住了，然后借助某种手段得到了圣光的回应，甚至灌输了四阶魔法“神圣奉献”的使用方式，在关键的时刻当成强大的消耗品，“柏缺瑞”……

安德鲁此时的拳头握得紧紧地，浑身剧烈地颤抖着。

他杀的人中，有至少一半，都是无辜者，他们被卷入了这场斗争中，最后，被自诩正义的自己，被复仇冲昏头脑的自己所杀了。

本来他们或许还能活下去，至少还有生的希望，却被自己结束了生命。

安德鲁第一次感受到杀人的痛苦，与杀死自己的仇敌，杀死迫害无辜人民的败类不同，他感到了无比的自责与恐惧。

他望向天边没有星星的天，眼中似有点点的泪光泛起。

此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安德鲁一瞬间挺直了身板，看向了身后的那个人。

那是一个年纪大概三十多左右，身形魁梧的壮汉，粗犷的五官上，透着一股沧桑的气息。

安德鲁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就算对方只是无意路过的，看到自己这一身血，想必也会相当害怕，但如果对方的目标就是自己，那就无所谓了。

“你是谁？”安德鲁警惕地问道。

男人看了看安德鲁浑身的黯红血污，摇了摇头，叹息道，“我只是一名路过的圣骑士，先生，您浑身血迹的样子，真是难堪。”

“圣骑士？你和‘血色圣光’是什么关系？”

男人没有正面回答他们问题，转而说道，“心向正义，方能铸就圣光，靠他人的鲜血，是无法成就正义的。”

安德鲁没有从对方神上感受到敌意，这让安德鲁很是困惑，难道是对方是正牌圣光教会的圣骑士？

“如果迫不得已，杀了无辜者，才能拯救更多人呢？”

“这样的想法是邪恶的，”对方明显顿了一下，随后继续说道，“如果你是圣光的信徒，希望你不要对这样的事过多考虑。”

“坚持自己的正义就好了，记住，永远不要质疑它，永远不要……”

“这是逃避。”安德鲁看着对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逃避，总比一脚踏入无底深渊好。作为一个魔法师，你要记得，什么是你能做的，而不是什么是你该做的。”

随后，双方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没过多久，安德鲁开口问道，“你究竟是谁？你不好奇我这个样子，是做了什么吗？”

“如果你是问我的名字，我叫奥利维尔·朗海姆，曾经是一名圣骑士……您做了什么，我并不想探究。”

“曾经是一名圣骑士？现在呢？”

“现在……可能也是吧。”就在这时，远方出现了魔法飞毯飞行时破空的霍霍声。

安德鲁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一道鲜红的早霞飞上了天降，十余条载着人的魔法飞毯正踏着红色的早霞，向这里飞来。

安德鲁猛地转过头去，自己竟然放下了对那个男人的戒心，毫无防备地将后背留给了他……

而此时，自己的眼前空空如也，安德鲁向前走了两步，发现那个叫奥利维尔的男人向他挥了挥手，转身便离开了。

安德鲁虽然对他充满了困惑，但始终无法将他和那个疯狂的“血色圣光”联系到一起，那既然对方要走，自己也找不到什么理由限制他自由的权力。

随后，他看向了后方，那一团的魔法飞毯载着的人。

毫无疑问，这正是魔法巡回官的援军。

这场对“血色圣光”的围剿，即将拉开最初，也很可能是最后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