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宫薨了。”
几霜说。
距离薛犹眉刚被打入冷宫已经是两个月后了。
我有些惊,却也还是意料之中。
毕竟身在冷宫,已然是强弩之末,更别谈东山再起的机会。
…………
钟芸黄瞧了眼薛犹眉的尸体。
“居然没挺过去,当时还以为她有多能耐。”
我捂着嘴,发现尸体时已经是十几天后,都发臭了。掖庭里的人像存心不要人发现似的,没有一个人去说,就连跟着薛犹眉进去的侍女也是。
可我未闻她好虐待下奴,似乎也并非时时都那么高傲。
我强忍吐意,几霜忙把我扶出房外,才吐了出来。
说来也奇怪,我从未见过钟芸黄孕吐,遑论现在还呆在尸体旁。
离产期更是仅剩一月余。
也不知道守尸的人怎么就放了她进去,太危险了。
就这么想着,我呆住了。
“啊!”
我尖叫出来。
我……摔下阶了。
看见一点一点的红色液体从身下流出来……是什么呢……
想张开嘴,但没有力气。
“小主!”
“陈小主!”
“……”
好像是周围人的声音……脑子逐渐昏迷下去……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
“静姝!”
这大概就是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了罢。
大概罢……
醒来时,钟芸黄在床旁注视着我,目不转睛,眉头紧皱,眼眶里的莹莹泪水正在打转。
“静姝你醒了!”
闻言,太医转过头看着我,神色似乎有些害怕。
我小产了吧。
“陈小主……”
我转过身捂住了耳朵,没有听后面的话。
难过还是有的罢,总不能说全无。
猛然想起了皇帝,他呢?
“皇上呢?”我问。
钟芸黄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厉声问旁边的太医:“皇上呢?皇上为什么没来!”
“皇……皇上有要事在身,实在脱不开。”
“你怎么办事的!皇上的孩子都没了,居然还在忙政务!”
她又转过头来安慰我:“静姝不要难过,还有我,还有我……”
我好似落泪了,像那日的僖嫔。
泪滑过脸颊,滴在了床铺上。
千丝百缕涌上心头。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了,皇帝对我只说过甜言蜜语罢?什么时候不是夸赞我的?何曾与我说过真心话?
便如此罢,便如此罢。
我这辈子似乎与那走掉的孩子一同消逝了。
就像从来没有留下过一点点的痕迹。
…………
之后我就一直躺在床上养身子。
情绪缓过来了,也没有之前那么悲伤了。
钟芸黄却不常来,我猜她是不想让我看见她怀着孕的样子后触景生情。
但永杏却几乎日日来,我甚至分不清她是来探望我的,还是来看灵杏的。
也懒得跟芸黄说了。
一阵敲门声响起。
“小主,圣旨来了。”
我没怎么听,大概意思就是升我为昭仪。
皇帝是想补偿我罢,也理所当然。
今日永杏又来了,也不知是为何而来。
“恭喜陈小主升为昭仪。”
看来消息很快就传出去了。
这样无聊又无趣的日子过了许久。
…………
产房外是一阵一阵撕裂般的叫声。
即使是深秋,气色仍很炎热,何况一群人出里入外,不知道要有多热。
我的心也一阵一阵的紧张,毕竟房内的人是钟芸黄。
我在房外着急地转圈,皇帝却安然自若地坐在铺着柔软坐枕的木椅上,有一阵没一阵的喝菊茶,一旁竟还有专人扇扇子乘凉!
我虽没有钟芸黄那般开明,但皇帝的行为依旧看得我恶心,更无丝毫担忧之色。
“啊啊——!”又是一阵喊叫。
这声听得我心肝疼。
却好不真实,似乎与平日亦神机妙算亦活泼的芸黄不能联系到一起。
在喊声中过了好几个时辰。
“恭喜皇上喜得皇子!”
…………
“煜。”
芸黄沉默了很久。
我开口:“是个好听的名字,寓意也好。”
煜是个男孩儿,原由于刚出生,虽然白白净净,但长得皱巴巴的,完全看不出像谁,实在称不上好看。
话虽如此,还是很教人觉得可爱、想去玩玩的,小小的一团。
更何况谁初生不是这样呢?
“不过如此。”
她自生完孩子后就一直这样,一点精神提不起,说话也格外刺人。
“诶呀,毕竟是皇帝赐的名,不喜欢也没法儿了。”我只能这么说。
她若有若无地哼唧了一声:“……嗯。”
我不知道她什么想法,但我还是很为她高兴的。
更是因此升为宁妃,又有何不好高兴的?
我不能理解,只好走出毓德宫散散心。
菊花早已盛开,甚至盛过头,有的呈出枯落光景,大不如初开日。
只能趁此剩下时光欣赏几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