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霞山、天鹤观。

贺思茂静静站在观门前，皎月将他背影拖曳的极长，直往跟前的台阶延伸出去。

“哒哒哒”的脚步声在幽静的仙霞山响起。

不多会儿，贺思茂就见到台阶拐角处转出了一道身影。

苏凤起缓步走到他跟前，随后做了个道辑：“贺道长。”

贺思茂赶忙回施一礼：“苏先生。”

他抬头注视着苏凤起，感应到苏凤起身上那浓郁的道蕴，感慨道：“数年未见，苏先生风采更胜往昔。”

苏凤起似笑非笑地回道：“道长身上的气息却是更胜一筹。”

贺思茂推开背后观门，引苏凤起入观。

及至会客厅后，他开口说道：“苏先生是看出来了。”

苏凤起也不打哑谜，直接在木凳上入座后，说道：“道长天劫应该就在近些日子了吧。”

贺思茂陪坐边上，点了点头：“老道确实已经压制不住身上气息，不日便要再渡天劫。”

苏凤起愣了一下：“道长竟然渡过一次天劫？”

贺思茂给他倒了一杯清茶后，说道：“八十三年前，老道渡劫不幸失败，所幸当时身上带有南明皇剑真灵剑，才侥幸未死。然而，真灵剑内的朱雀真灵，却是被天劫劈回胎卵。”

“老道心怀愧疚下，便辞去南明护国真人之位，隐居于长宁县，一边替太初府坐镇，略尽绵薄之力一边则是温养真灵剑。”

说着，他自袖中将一柄火红色的长剑抽出，摆放在桌案上。

“这便是真灵剑，去年除夕之时，里内的朱雀真灵已然脱卵而出，重复光彩。”

贺思茂示意苏凤起可以持起查看。

苏凤起握住真灵剑剑柄，一股温热气息自掌心直透而入，旋转间流遍全身。

“虽不是仙器，但亦不远矣。”苏凤起感慨一声，松开剑柄，抽手而回。

贺思茂老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说道：“若非老道渡劫在即，否则再温养个数百年，将朱雀真灵喂养至成年，这真灵剑便从顶级灵宝晋升为仙器。”

“然而，老道时间却是不够了。”

他眼露出丝悲色，继续说道：“老道心知肚明，自己二次渡劫，踏上登仙大道微乎其微。”

“本来，这柄真灵剑应当返还给南明王朝，但如今南明十三郡天灾不绝，再添上泉关战事久祸民间，王朝朱雀气运每况愈下。”

贺思茂似乎下定了决心，继续说道：“一旦将真灵剑还与南明王朝，真灵剑内的朱雀真灵定然会被南明吞噬一空，以增补王朝气运。然而，这丁点的气运根本不足以扭转南明此时的颓势，不过是多折损了一柄有望成为仙器的灵剑罢了。”

“因此，老道有个不情之请。”

苏凤起皱了下眉头，说道：“贺道长，若是想要让苏某替你温养这柄真灵剑的话……”

他话虽为说满，但拒绝之意已然表露无疑。

贺思茂说道：“苏先生切莫着急拒绝。”

“若苏先生愿意坐镇河间郡五十年，这柄真灵剑便是先生的酬劳之一。”

苏凤起哑然笑道：“不瞒贺道长，若是往前四年，在下刚刚定居长宁县时，说不定苏某还真会动心。”

“如今……”他摇了摇头，表示真灵剑当下自己却是看不上了。

贺思茂眼神一凛，心中暗暗诧异。

他完全没想到，苏凤起拒绝的如此痛快。

真灵剑笃定可以成为仙器，面对仙器，苏凤起竟是丝毫不动心？

叹息一声，贺思茂说道：“虽苏先生看不上真灵剑，那此事便作罢吧。”

本来，若苏凤起拒绝坐镇河间郡五十年，他还可以将真灵剑当做酬劳，请苏凤起每年前往泉关，在除夕之时，阻挡一下北泉关的玄龙。

南北泉关战场的煞气，在每年万象更新之时，两国都会指派大量道士做法，驱除掉上面的煞妖。但在白起云入魔之后，南明这边便千方百计阻止北元玄龙驱除煞气。

原因无他，白起云需要大量血煞之气凝练出杀魔真身。

因此，这几年来，每逢除夕正月之时，两国反而厮杀的更加惨烈。

南明想方设法让白起云进入战场吸收煞气，而北元那边则是千方百计搞破坏，原本应当是高举止战牌的传统，如今已然破坏殆尽。

见贺思茂一副意尽阑珊的模样，苏凤起微微一笑道：“贺道长渡劫在即，却依旧为南明苍生百姓东奔西跑，苏某着实敬佩。”

说着，他自介子香囊里取出一方元晶盒，递给贺思茂。

“贺道长，里面有一枚霞举果，可略微降低天劫威能，还请收下。”

“苏先生，你……你这是去过了霞举仙府？！”贺思茂惊骇问道。

苏凤起点了点头：“苏某这几年在云泽山脉历练，无意间跟随一伙妖属进入仙府。”

他在地榜上见过白霜名字，知道贺思茂应该对霞举仙府不陌生，便继续说道：“后来侥幸进入仙府七层，得到了霞举果。”

贺思茂连忙将元晶盒推返回去，说道：“苏先生，降低天劫威能的灵物有价无市，珍惜异常，老道无功不受禄……”

话未说完，苏凤起将盒子塞到他手里：“贺道长，虽说你我之前因白起云之事起了些误会，但苏某一直将你当做忘年之交。如今你渡劫在即，这一枚霞举果，便是苏某的一点心意。”

他伸指指着真灵剑，继续说道：“这真灵剑，苏某希望贺道长能够温养百年，将其由灵宝蜕升为仙器。而这河间郡，道长还需劳心劳心为好。”

贺思茂捏着元晶盒的手微微抖动。

他深吸了口气，起身朝苏凤起深施一礼：“苏先生说的对，这一枚霞举果，老道就厚颜收下了。”

苏凤起莞尔笑道：“如此甚好。”

东西已经送出去了，苏凤起见贺思茂此刻心绪激荡，估计也没心情和自己继续叙旧，便起身说道：“贺道长还需尽快布置好渡劫手段，苏某便告辞了。”

贺思茂点头应道：“老道送送苏先生。”

苏凤起摆了摆手：“贺道长，无需如此。刚上山时，我已经再度领略了仙霞山之美，这回去只不过是一步的事情，且三娘还在苏苑屋顶上等着我一同饮醉仙楼的仙人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