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闻乱在外为奸,在内为轨,御奸以德,御轨以刑,今曲沃,实轨也,君上当以刑御之也!”一番吹捧之后,郑忽顺势话锋一转,图穷匕见,开始规劝小子侯伐曲沃。
不过,这话刚说出来,整个大殿中突然之间就安静了下来,而且还是落针可闻的安静。
开玩笑这是!
翼城的世卿们从郑忽这里分润些功劳,张张面子,取得一点心理上的安慰还行,真和曲沃打,他们既没有信心,也没有勇气。
要知道哀侯和栾成的下场殷鉴不远!
他们这些人或许在其他的时候自高自大,骄傲的不可一世,一副天第一,老子第二的模样,但在这个时候他们特别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斤两。
这也是他们为数不多清醒的时候。
说来也是讽刺,此时殿中的不少世卿甚至在怀疑,怀疑郑忽是不是因为运气好打了两场胜仗之后,就开始膨胀了!
有如此谦恭清醒的心态,在这群翼城世卿中间确实是少见。
嘉父见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怕郑忽的脸面挂不住,立刻出来打圆场道:“司徒之言尤善,曲沃确实轨也!然御轨之事大,非可以一言而定之,愿司徒稍安以待来日!”
话说的客气,意思也很明白,现在不是谈论伐曲沃的时候。
郑忽现在是翼城战胜曲沃的希望,作为翼城的死忠,嘉父自然不愿意将郑忽往外推。
别人或许认为郑忽是靠运气才赢得了与曲沃之间的战争,但嘉父却从来没这么认为过。
嘉父是中人之资不假,但这并不意味他如翼城的其他世卿那样,只知攀比享乐,迎高踩低。
对于郑忽的过往战绩,嘉父还是有一番了解,是以他知道,陉庭能够战胜曲沃绝对不是什么运气,而是确有实力。
基于这个认识,嘉父自然不会让郑忽的面子受损,而是想方设法的保全郑忽的脸面。
因为郑忽当的起这个待遇。
嘉父这么维护郑忽,公子缗就有些看不下去了。
不止是对嘉父这种为郑忽打圆场的作为看不过去,更是对郑忽这种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模样看不过去。
从郑忽入殿到郑忽建议小子侯以刑御曲沃,公子缗对郑忽是怎么看怎么感觉不顺眼,虽然郑忽不断的将功劳分润给其他人,但公子缗却感觉郑忽是在向他示威。
你郑忽是战胜了曲沃不假,但你有必要总拿出来说吗?你这样肆无忌惮的夸耀自己,把他公子缗这个大司马置于何地?
这样下去,别人岂不是都会认为他公子缗无能,竟然连曲沃都战胜不了。
而且,公子缗一直认为郑忽这次战胜曲沃只不过是运气好而已,曲沃什么实力,公子缗可是心知肚明,他根本就不相信郑忽用他借来的仅仅训练一年的三国乌合之众能够有实力战胜曲沃。
他又不是没练兵,这一年来不止是郑忽在练兵,他公子缗亦奉命操练翼人。
而操练的结果显示,根本就不可能达到陉庭士卒表现出来那样的战斗力,所以,公子缗认为陉庭的战斗力被所有人给高估了。
陉庭之所以先后战胜天子和曲沃,那都是郑忽运气好而已,他要有这个运气,他上他也行!
所以,公子缗对郑忽这种得志便猖狂的小人模样,极为看不顺眼。
“司徒可谓善矣!曲沃确为我晋之奸轨,然司徒为晋臣,又有胜曲沃之实,苟司徒可以谨尽臣节,又何须君上亲御之以刑?”公子缗阴阳怪气的挤兑道。
此言一出,很多人确实心里是比较赞同的,但是碍于郑忽的实力和他此时在翼城的地位,很多人没有明确表示支持,但意动的表情却出卖了他们。
不过,也有少数人明确的表示了支持的态度。
郑忽狠狠的瞪了公子缗一眼,之后又扫视一圈,那些公子缗的支持者们纷纷低头,不敢和郑忽对视。
郑忽在心里已经骂开了,特么的真不知好歹,老子要把曲沃给灭了,你公子缗能说服小子侯把晋侯的位置让出来吗?
既然公子缗如此不知好歹,郑忽自然不会给他留面子。
朝小子侯拱了拱手,郑忽反唇相讥道:“臣闻司马者,掌邦政,统六师,平邦国,苟大司马可以谨尽臣节,焉有曲沃之乱?”
这就是所谓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公子缗说郑忽没有尽到臣子的本分,郑忽同样说公子缗也没尽到为臣者的义务。
公子缗听完郑忽的话,极其愤怒,他觉得郑忽这就是胡搅蛮缠了,曲沃作乱已经绵延几十年了,这个锅怎么也轮不到他公子缗来背。
就在两人争论未息之时,小子侯适时的咳嗽了两声,打断了两人的争论。
小子侯其实对公子缗的提议还是很心动的,既然陉庭能战胜曲沃,那就让陉庭和曲沃互掐呗,翼城坐收渔利岂不是更好?
不劳而获,谁不想要?
楚怀王怎么被张仪用六里地诓骗的,归根结底就是想要不劳而获!
不过,小子侯虽然心动,终究理智尚存。
郑忽是晋臣不假,但他终究是郑人,让他帮助辅佐翼城灭掉曲沃可以,但是让其事事冲锋在前,甚至是拼尽一切的帮助翼城,小子侯可干不出来这么无耻的事情来!
况且,郑忽现在的实力不可小觑,是能够任人摆布的吗?
仅凭他在郑忽流亡的时候的收留之恩就想郑忽拼死拼活的为晋国社稷效忠,这个想法未免有些太天真了。
小子侯又不傻!
公子缗方才的那番话,更像是出于嫉妒,或者仇恨罢了!
是当不得真的。
若当真了,一旦郑忽因此而不忿,翼城就面临着失去郑忽帮助的可能性。
小子侯好不容易看到了灭掉曲沃,统一晋国的希望,拉拢郑忽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做如此昏聩之事。
那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吗?
同时,他也对公子缗开始不满起来,这已经不是公子缗第一次将他与郑忽的私仇带进公事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