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郑两国的首日会见在相互挤兑中度过,并无实质性的进展。
郑庄公阴沉着脸回到驻地,在营帐中当着郑忽等人的面,一剑将火盆砍翻,大骂道:“竖子不足与谋,真气煞我也!”
郑忽从来没见过自家老爹发这么大的脾气,在郑忽眼中自家老爹向来心思深沉,喜怒不形于色,看来今次是动真怒了,不然不会这样失态。
这并不难理解,郑庄公对于楚国的日益崛起,感到深深的不安,故此,迫切的希望能够团结中原诸国来共同应对威胁,而蔡侯的对此事的态度让他明白,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他一样有远见。
郑忽命外面值守的士卒将火盆端走,长身一拜,对郑庄公道:“父君息怒,何必为那蔡侯小儿气坏了身子!”
高渠弥、甫假也跟随着郑忽附和道:“世子所言极是,请君上暂息雷霆之怒!”
郑庄公闻言,这才开始平静下来,收起怒容,他也感到刚才确实是失态了。
沉默了好一会,将心中的怒气压下,脑子也恢复了清明,无奈的叹了口气,郑庄公开口道:“寡人观蔡侯此来,非为议楚之事,然楚强必凌中原,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寡人实恐,彼时中原再无我立锥地啊!”
高渠弥听完郑庄公的话,直接向前一步,率先开口道:“君上,那蔡侯小儿实在无礼至极,不若因之以伐蔡,夺其地,取其民,彼时,郑强,又何惧那些南蛮鴃舌之人!”
甫假等高渠弥说完,也随声附和道:“君上,高渠弥大夫所言极是!”
郑庄公心中有些犹豫不定,再怎么说蔡国也是宋国的小弟,打狗还要看主人呢,郑国虽然不惧宋国,但是,公子冯刚由郑入宋继位,两国关系正在往和平的方向发展,现在攻打蔡国,公子冯定会以为郑国欺他刚继位,立足未稳,到时,两国好不容易建立的和平局面就会被彻底打在持续的战争之中,一旦到了那个时候,郑国该如何发展?
况且,先不说郑国是否有灭掉蔡国的实力,若是真的将蔡国灭掉,中原诸国必会更加忌惮郑国,再由宋国牵个头,联合其他国家,组成伐郑联军,到时,郑国就真的永无宁日了。
这样的事情又不是没发生过,故此,郑庄公没犹豫多久就把高渠弥的建议给排除掉了,这样做的风险太大了,郑国暂时还担不起这个风险。
于是,郑庄公将目光转向郑忽,想看看郑忽是否有好的建议。
与此同时,高渠弥和甫假也将目光转向了郑忽。
郑忽见三人已将注意力转到自己身上,压力瞬时陡增,这不打吧,主辱尚且臣死,更何况儿子呢?这打吧,很明显现在郑国担不起这个风险。
沉吟了一会,郑忽最终还是在心里下了决定,打,必须要打。
若是自己不跟来也就罢了,既然来了,看自家老爹受辱这是哪门子道理,自三王治世,五帝定伦以来,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歪理邪说。
匹夫尚且不可欺,何况郑忽这样的贵胄,类似蔡侯这样当着儿子的面讽刺挖苦父亲,不单是无礼了,更是对为人子的极大侮辱。
郑忽若不报此仇,就真的是不当人子了。
但是报仇也要讲究方式方法,若是按照高渠弥的做法来,后患太太大了,付出与回报完全不成比例,这是郑忽不愿意看到的。
“父君,二位大夫所言不无道理,儿以为定要让蔡侯为其无礼付出代价,然兵戢之事,先谋而后动,庙算胜者得算多也!”
郑忽说完,打量了一下三人的表情,见三人并无异色,于是,郑忽对着郑庄公作揖再拜,道:“父君,此事交由儿处置如何?”
郑庄公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哦,吾儿准备如何处置?”
“明日一早,儿领甲士数百,阴伏于邓邑东门,只待蔡侯一到,便率人将其拿下。”
“荒唐之极!”郑庄公一时还转不过来弯,感觉郑忽的提议比高渠弥的还不靠谱,毕竟礼法制度在这摆着呢,哪有在会或者盟的时候生擒一国国君的?
楚成王在盟会的时候生擒宋襄公那还得等六七十年后呢,再者说,楚国那是标准的滚刀肉国家,敢直接宣称,我蛮夷也!
郑国多少还是要点脸的,不过,以后可就说不准了
“父君容儿将话说完”郑忽并不气馁,接着道。
郑庄公黑着脸没说话。
郑忽见状,将他的计划和盘托出。
“儿明日执蔡侯后,逼其割岗山以北归郑以作陪礼之用。”
说到这,高渠弥和甫假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世子,那可是半个蔡国啊!蔡侯能许吗?”高渠弥未沉住气,向郑忽问道。
郑庄公紧盯着郑忽,感觉自己真是越来越看不透自家儿子了,这越说越离谱了。
郑忽被郑庄公盯的有点心慌,微微动了动身子,又接着道:“大夫勿要着急,听吾慢慢道来!”
“若蔡侯不许,则挟之归郑,蔡久无君,国人必立新君,而我则遣使告新君,蔡侯欲予地使我送其归国,尔若予我地,我为其杀蔡侯,不然,我将联齐送蔡侯归国,若新君再不许,则告蔡侯,新君欲予地使我杀尔,届时,郑,得地必矣!”
“世子之计甚妙!”高渠弥眼光发亮,击节叹道。
而甫假却有些眼神闪烁,暗叹一声后,亦随着高渠弥称赞道。
郑庄公来回踱着步,似乎在思考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吾儿此计虽好,然可曾考虑到宋、鲁、卫等国对此会作何反应?”
看来自家老爹对郑国的国际名声也并未放在心上,郑忽心想。
“正要向父君禀报”郑忽颇有些自信满满的意味。
“之所以请父君将此事交于儿手,便是因为此。”
“蔡侯辱及父君,忠臣孝子岂能坐视不理,儿愿为天下忠臣孝子作一表率,父母之仇,不可与之共天!”郑忽感觉自己真的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心里虽在自嘲,郑忽嘴上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故儿以为宋、鲁、卫之君,皆明达之君也,必可体会儿之苦衷!”
郑忽嘴上虽然说的是大义凛然,但是心里却在想,该给这些国家多少瓷器作封口费用比较好呢?
给多了吧,就显的廉价了,给的少了吧,又显得诚意不够,最后,郑忽决定还是私底下找自家老爹商议一下吧!
而郑庄公听完郑忽的计策,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