郐邑距离制邑大致有十公里的路程。
以此时的行军脚程论,一昼夜急行便可抵达。
第二日一大早,郑忽等人便辞别了郐守,一路向北疾驰而去。
按照郑忽和祭仲等人商议的计划,今日要行一日半的路程,绕过京邑,也就是郑忽的倒霉叔叔,共叔段的封地。
在上半夜要抵达虢邑,第二日中午时分必须抵达制邑。
之后,大军休整一下午,于上半夜渡河,下半夜趁温人不备,发动进攻。
因此,这两日的行程可算不上轻松。
若非是考虑到天气和士卒的承受能力,郑忽真想用一昼夜的时间急行至制邑,然后给士卒一整天的时间养精蓄锐。
无奈天气如此,郑忽也只有徒呼奈何的份。
别的不说,就这个天气,就这个路面,驾车的甲士稍不注意,都有可能翻车。
这样的事情又不是没有发生过,就如郑忽他老爹,在鲁隐公三年冬天的时候,为了巩固和齐国的盟友关系,在石门和齐侯相会,车就翻在了济水里。
也得亏人没事,要不然的话,说不定郑忽早就上位了。
这当然是玩笑!
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驾车的技术再好,也不可能保证不翻车。
尤其是在冬天,一旦翻车,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头破血流都是轻的,一命呜呼那是绝对有可能的!
要知道此时的车轮可都是木头作的,防滑、减震什么的拍马也比不上后世用橡胶做的轮胎。
所以,郑忽的这种行军速度其实已经担了很大风险。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冬天出征本来风险就极大。
“世子何忧也?”祭仲察觉到郑忽的情绪变化,开口问道。
郑忽叹了一口气“吾患天之寒,路途之难行也!”
“世子毋忧,吾国威武之师行难履险,如奔于平地之间,是以天虽寒,必无事矣!”祭仲很淡定的安慰道。
郑忽想想也对,郑队和中原各国打了这么多年仗,啥样的情况没遇见过。
他或许有些担忧过度了!
索性不去想这些事,开始和祭仲闲聊起来。
一尊大神就在身边,不多沟通沟通,拉拉关系,老天都看不下去。
“吾有一问,不知当讲不当讲?”还没等郑忽说话,祭仲主动打开了话匣子。
“祭大夫国之柱石,君之良辅,但有疑问,忽自是知无不言!”郑忽姿态摆的很低。
“吾闻世子向君上进伯天下之策?”
“然也!祭大夫可有不同见解?”
“非也,世子此策可谓大善,臣骤闻之,如午夜暴闻轰雷,聩者亦可闻而起也!”祭仲不吝以溢美之词。
作为一国正卿,祭仲太知道郑国此时存在的问题了。
说起来也很简单,就是整个国家没有一个长远的发展目标。
自武公实现桓公时周太史为郑国制定的“前华后河,左洛右济,主芣、騩而食溱、洧”的雄图之后,郑国的发展实际上就陷入了停滞。
一如周太史所说的“可以少安!”
郑庄公即位以后,尤其是克戴以来,奉行的图伯思想,实际上是在为郑国的发展续命。
没办法,如果一个国家失去了发展目标之后,那么衰败、糜烂是绝对不可避免的。
只不过限入眼界,郑庄公的图霸其实只是小霸而已,最多能为郑国续一世之命。
这也怪不得郑庄公,实在是自王室东迁以来,礼乐制度已经开始崩了,原有的秩序正在瓦解,新的秩序还未能形成。
整个社会是迷茫的,生活在这个社会中的人也是迷茫不知所措的。
谁也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的。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此时人的迷茫程度就大致类似于生活在n时期的人口口声声的赞成共和,头上却仍留个辫子。
就像郑庄公在克许时发出担忧那样“王室日卑,我周之子孙日失其序!”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郑庄公能找出一条图伯的路子为郑国续命,可以说是相当了不得。
要知道,春秋五霸实质上来说,走的还是郑庄公的路子。
郑忽的这个伯天下之策也不过是抄袭了春秋五霸的路子罢了!
之所以能博人眼球,完全是在于此时还没人敢这么想。
“祭大夫谬赞了!”郑忽谦虚道。
“臣观世子伯天下之策,先难而后易,几成围周之势,世子有代大宗之心乎?”祭仲笑眯眯的问道。
话虽平淡,却是诛心之言,此时王室虽卑,但是中原各国谁敢说自己有代周自立的心。
“无之!”郑忽自然是断然否认,心中却是大汗不已。
他的伯天下之策其实只讲出了一半,另一半的最终目标就是代周。
没想到竟然被祭仲这老狐狸给瞧出了些端倪。
“世子伯天下之策成,成周之地,譬如一畿内之封”
讲到这,祭仲便打住了,饶有深意的看着郑忽。
郑忽被祭仲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的有些头皮发麻,心思飞转,刚想开口解释两句,祭仲却又岔开了话题。
“臣闻世子在长葛行军功酬爵制?”
郑忽赶忙收敛了心神,这事也瞒不住,朝中肯定有不少人已经知晓。
“然也,虽托名爵之义,实无名爵之实,以珠玉金石之费赏有功也,使行伍之人推锋争死,壮我国家!”郑忽解释道。
他自然不会傻到将秦功爵制的蓝图规划出来,只能不断的解释,希望能让祭仲相信他的这套军功不会影响到他们这些人的利益。
“请世子为臣详解之!”
于是,郑忽把军功爵制的酬功方法,一些细节原原本本的告诉祭仲。
当然,在此过程中,郑忽也不断暗示军功爵制不是正式的爵位,不参涉政事,只是在军中实行的品级制度。
这也是无奈之举,郑国朝堂上,群臣以祭仲为首,军功爵的实行没有祭仲的支持绝对是难以为继,除非郑庄公一意孤行,不然,军功爵就只能是个类似吉祥物的存在。
听完郑忽的讲述,祭仲捋了捋胡须,看样子并没有任何不悦,但是,谁也不知道他心中是何想法。
郑忽因为他的伯天下之问,此时心中也是没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