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追问下,才慢慢知道了原委。”
“青青结婚大半年了,始终怀不孩子,婆家就想带她到医院去检查一下。这本来没什么,可青青却死活不愿意去,问她为什么,青青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眼神躲躲闪闪。”
“这一来,他丈夫顿时觉得哪里不对,越是不想检查,就越要查个明白。终是去了医院,检查出来结果,说是恶性流产导致的子宫内膜壁薄,这是多次堕胎导致的,还伴有妇科病,已经没有怀孕的可能了。”
“青青结婚前交过男朋友的事,婆家是知道的,可多次堕胎,这事儿别说青青婆家不知道,连我们家都不知道,更别说还有那方面的病。”
“青青丈夫当时脸就黑了,都要滴出水来,可他在医院里没有发作,一声不吭带着青青回家了,回家后立刻把电话打到了我们家,离婚!”
“一说要离婚,爹娘立刻急了,连忙去到了青青婆家。婚姻是大事,结婚也好,离婚也罢,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爹娘本以为是他们小两口闹别扭了,过去劝几句就好,谁家过日子还没个磕碰的时候?”
“可去了一说是这种事,爹娘的脸顿时也挂不住了。”
“一个刚二十多岁的姑娘,而且从小就听话,学习也好,性格也好,怎么就和这种事沾边儿了?爹娘都是老实人,一辈子本本分分,想都没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气得立刻就要打青青。”
“青青丈夫拦住了。”
“他阴沉着脸问青青,你高中毕业去了南方,那时候没学历也没技能,是怎么养活自己的?”
“这话一出,联想到青青身的病,顿时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什么,爹的脸刷一下白了,哆嗦着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青青蓦然抬起头,眼里含着泪花,嘶喊道我没有,你不要污蔑我!”
“没有?如果不是这个,那你的病哪里来的?你堕胎,堕的又是谁的孩子?”
“青青不说话,她把嘴唇咬出了血,却倔强的一句话不说。”
“我爹再也控制不住了,冲去就打青青,一边打一边问,是不是之前那个男朋友的孩子?”
“这是爹娘心里的想法,毕竟青青之前谈过朋友,就是有什么出格的事,爹娘虽然本分老实,可这种事也不是不能理解,相信就是青青婆家也可以理解。”
“另一方面,这也算是给了所有人一个台阶下——毕竟那时候青青和别人处着对象,而且和现在的丈夫也还不认识。”
“那一刻,爹娘心里多盼望青青能说一句是。”
“可青青不说话。”
“只是摇头,哭着摇头。”
“这下再也没话好说,爹愣在当场,万念俱灰。”
“青青丈夫大声嘶吼,说我们家花了八十万彩礼,就娶回来一个婊、子,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你给我滚!”
“婊子,”
“这两个字,就像是一炳尖刀,深深扎进青青的心窝。”
“青青看着他们,撕心裂肺,说我不是,我没有,你们凭什么污蔑我?”
“没有,那你倒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啊!”
“青青不说,一个字都不说。”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
“可青青看着所有人,哭的就像是个没有依靠的孩子,这一刻她是绝望的,没有人相信她。”
“这一刻在所有人的眼里,她就是一个靠出卖自己身体来活着的下贱人,是肮脏的,从身体到灵魂都令人作呕。”
“可她不是,只有她自己明白,她不是,她不能任由别人污蔑她。”
“只有死。”
“唯有死。”
“她向着所有人说出了最有一句我不是,然后愤然向着墙壁撞去,血溅当场。”
......
“送到医院的时候,人已经不行了,爹娘抱着青青的遗体,哭得几次昏厥过去。”
“最后爹告诉青青婆家人,说八十万彩礼会一分不少地退给他们,只求他们不要再诋毁青青。”
“沉默着,爹娘说青青是他们看着长大的,青青是个什么样的姑娘,他们心里清楚。青青宁愿死都说她没有,那就必然是没有,谁也不准再多说一个字。”
......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等给青青拉回去置办棺材的时候,家里才来得及给我打个电话。”
“青青已经死了,活着的时候受尽了委屈,不能让她死了还背负着冤枉,落一个不好的名声,爹娘纵使偏心,可青青也是他们的心头肉。”
“所以这一刻没什么好说的,必须把钱退回去。”
“可......哪里还有钱?”
“这次轮到我心里发凉,我的脑袋嗡嗡鸣,完全失态了。一面难以接受青青的突然离世,一面心虚,爹娘买给我的房子,早就给我抵押出去,钱都花完了。爹问我要房本,我嗫喏着,死活拿不出来。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怎么还能瞒得过去?”
“我爹听见我说房子已经没了的时候,颤抖地指着我,一个你字说了好几遍,另一手捂着心口,猝然倒在了地。”
“短短时间连续受到刺激,医生说病人的心脏本来就有问题,这肯定要出事的。”
“这次是突发心梗,要赶紧做手术,还要做搭桥,快去交钱,晚了就来不及了。”
“可哪儿有钱,哪儿他妈还有钱啊!”
“我都不敢问医生需要交多少钱,这么大的手术,房子的钱都给我折腾干净了,拿什么给医院?”
“我娘也知道情况,这一刻万念俱灰,指着我,大骂败家子,败家子啊!”
......
“要还给青青婆家的钱没了,要给爹救命的钱没了,此刻一个躺在棺材里,一个躺在手术室,一个等着埋,一个等着死。”
“天啊,这让活着的人还怎么活?”
“我娘骂完了我,转头看看手术室,又转头看看家的方向,万念俱灰。”
“痛哭一声,一家人都死完了,她还活个什么劲!他爹,一起走!然后直接冲向了窗外!”
“我反应不及,冲到窗边的时候,我娘已经跳了下去,我在窗台眼睁睁看着我娘坠落在地,然后眼睛一黑,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医院的病床,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手臂打着点滴。”
“然后潮水般的记忆在脑海中涌现,那一刻我多希望一切都是场梦,可我知道,这不是。”
“青青死了,娘死了,爹也死了,一家四口人,一下子,就只剩我自己了。”
“我不能躺着,他们的后事还需要我来照料,我拔出针头向外走去,脚步沉重得像是灌了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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