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长安不泰，皇宫不宁，此皆儿臣有觊觎心之过也！”

李世民此刻目中已有泪花闪动，手青锋剑丝毫不放，凄然道，

“天下承平，已不需要儿臣，儿臣若在，便是搅动风雨之恶蛟，下场难免凄惨，死后还要背负恶名。”

“儿臣不愿如此，宁愿自刎于父皇面前，以求后世留一清白之名，便也足够了！”

他作势，便真要抹脖子！

“住手！你……你要干什么！”

李渊猛地冲前，硬生生的从李世民手中夺过长剑，扔在了地。

咣当一声，青锋剑跌落在地，李世民也匍匐在地，痛哭不已！

“二郎，你……哎呀，父皇何时要你去死了？”

李渊将李世民扶了起来，又惊又急，连道，

“你为我大唐立下赫赫战功，乃是功臣之首，怎可自刎？”

“你若自刎，后世该怎么写朕？说朕是冷漠无情的父亲，硬生生的逼死自己的儿子么？”

李世民哭声稍稍一止，在李渊的搀扶下，起身坐在了软榻之。

“你啊！”

李渊叹息一声，吩咐左右道，

“来人，取热毛巾来。”

内侍利索的奉浸过热水的热毛巾，正欲去给李世民擦拭，却是被李渊拦了下来。

“朕亲自来。”

李渊将毛巾拧干，亲手为李世民擦去脸的泪水，顺带着，也将他脖子的那一丝丝血迹，给擦了干净。

“只是破了点皮，不碍事。”

他轻声道，宛如一个慈祥的老父亲。

“多谢父皇。”

李世民低语道，低头不敢与李渊直视。

他怕看到父亲慈爱的眼光，待会儿就狠不下心来了！

“你呀，做事总还是这么冲动……”

李渊埋怨道，

“不就是因为长孙无忌的事儿么！他被尘儿给扣押，虽说是扣给了你贿赂的帽子，但这事儿毕竟也是他的臆断，你何必如此沉不出气，就来朕这里寻死觅活的？”

“你瞧，他请圣裁的奏折还在朕这里，朕才刚看呢！”

他指了指桌案的奏折，有些无奈。

被李世民弄了这么一出，他原本腾腾的怒气，此刻也是烟消云散。

对于这个性格要强，能力又强的二儿子，他本就十分欣赏宠爱，否则，又怎么会让他担任尚书令兼天策将，还给他开府建牙，自立小朝廷的权力？

这本就是无的殊荣！

他对李世民的确有气，但没有到要杀死这个亲儿子的地步，更不忍心看到亲儿子死在自己的面前。

故而刚才那一出，他也是真急了。

“父皇，儿臣已有死志。”

李世民沉默了一会儿，忽的拱手道，

“既然父皇不忍心看儿臣死在您的面前，那儿臣这就回家，服毒自尽。”

“如此，便是儿臣咎由自取，与任何人无关！”

李渊：“！！！”

“住口！”

他喝令一声，气道，

“二郎，你心里头到底在想什么！”

“有什么事情不能与朕好好说，非要寻死觅活的？”

“这世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朕是一国之君，又是你的父皇，你心中若是有话，便说出来，还怕父皇不能给你做主不成？！”

他也是服了这头倔驴了，真怕他想不开，到时候真服毒自尽，怎么办？

自己这个当父亲的，还不得伤心死啊！

李世民闻言，微微抬头。

他的眼眶还泛着红，拳头微微捏紧，低沉着嗓音，动情的道：

“父皇既然都这样说了，那儿臣……反正死也不怕，便也把这些年来的心里话，都跟父皇您说说清楚。”

“说完这些，便是死也值了。”

李渊长舒了一口气，点头道：“你讲。”

愿意说就好，说出来就好…

“父皇……自大唐建立以来，儿臣对外是南征北战，定陇西、克洛阳、平幽州，为我大唐定鼎天下终日奔波劳碌；而对内，儿臣也是百般退让，数次让去储君之位，父皇您是知道的。”

李世民攥拳低声道，

“为了朝廷大局社稷大业，儿臣忍辱负重，委曲求全，可换回来了什么？”

“换回的是东宫对儿臣的步步紧逼层层围堵！欲置我于死地而后快！一回大哥请我饮酒，酒中有毒令儿臣吐血数升，几乎命丧黄泉！”

“此事最后不了了之，儿臣也就做罢了，毕竟大哥是仁德太子，又怎么会鸩酒害我？可如今，如今……”

他忽然泪如泉涌，一时间，已是泣不成声！

“二郎莫哭，这些年来……的确是委屈你了。”

李渊心一软，不由得宽慰道，

“至于东宫鸩酒一事……父皇可以向你保证，不是建成所为，这一点你放心。”

“那四弟呢？”李世民反问道。

李渊：“……”

李建成不可能做这种小人之事，但李元吉那混小子还真说不定！

李渊沉默，李世民惨笑一声，道：

“这些事儿，便也罢了。儿臣再不争储便是，可父皇您……还将儿臣的左膀右臂，都调离了儿臣身边！”

“房玄龄，杜如晦……再不事秦王，这是父皇您亲自下的令，应该也是大哥那边的要求吧？”

李渊：“……”

他又沉默。

调离房杜二人，的确是李建成的意愿，当时他想着也是为了让二郎少几个帮手少蹦跶一点，一切为了稳定也就应允了。

故而，他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李世民。

李世民有些激动的道：

“六月初五，四弟便将带走儿臣的一切家当前往边境，尉迟恭、程咬金……他们这些能征善战的良将，为大唐立下赫赫战功的干将，却不能死在战场，将死在齐王手中……何其憋屈！”

“儿臣唯一剩下的，也就只有我的舅子长孙无忌了……”

“可今天……今天！大哥连我唯一的舅子都要设计陷害，让他被折磨于牢笼之中，让儿臣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举目无亲！”

“儿臣已经预想到，六月初五过后，东宫一定会对儿臣下手，而那时的儿臣，还有何依靠？”

“哈哈，哈哈哈……我李世民征战天下，宁愿死在战场，宁愿自刎以谢天下，也不要被人逼死，被自家兄弟逼死！”

他颤颤巍巍的起身，又要去寻那把青锋剑，想结束自己憋屈的一生！

这一刻，他的死志，无比的浓郁，让人不得不相信，他是要去寻死！

“二郎，不是这样的！”

李渊喝了一声，将那破剑踢飞几米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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