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的主人是一个寡妇,周士的老相好。
屋内漆黑,寡妇和周士都被二六打晕,歪在床边,手脚上捆着麻绳。
雨灵珏一行推门进来,二六小心关好门窗。
二六并未蒙面,尉迟默瑜一眼就认出他就是采薇寺后巷的孩子王,采薇寺养大的孩子之一。
二六尴尬地看了尉迟默瑜一眼,不好意思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替雨灵珏办事。
幸而尉迟默瑜也没打算问,因为他现在关心的,只是如何把昏迷的周士变成劫狱的内应。
雨灵珏蹲下身,查看周士昏迷的情况。
二六开始汇报这些天的发现:“周士此人嗜赌成性、贪生怕死,却是个机敏谨慎的人。我在赌场陪他赌了一个月的钱,也没从他嘴里打听到什么。只有一点很奇怪,他带到赌场的赌资时多时少,样式不一,有时是金锭,有时是碎银,我想他可能另有一条不太稳定的财路。”
“你们从雪照山回来前两天,他突然向天牢狱官告假,赌场也不来了,一家人就像蒸发了一般。我找了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没有找到他。我以为他已经不在帝都,但昨日我突然在赌坊收到他托赌坊老板给我的字条,他向我借钱,说是自己遇到麻烦,要跑路,要我把钱放在赌坊的一处墙角下,他会来取。于是,我就守株待兔,看着他取了钱,又一路跟着他来到了柳巷,没想到他在这里还养着一个老相好。”
雨灵珏心中已有数,她示意其他人都带上面罩,隐身到房间暗处,然后起身从桌上倒了一碗水,“哗”一声将水全倒在周士脸上。
周士惊醒,一阵眩晕,瞪着眼,仔细把视线对焦到面前的黑衣人身上。
不等周士看真切,雨灵珏手中的一柄尖细匕首就紧紧贴到他的脸颊上。
他立即跪地求饶,不住地给雨灵珏磕头道:“饶命饶命!姑娘饶命,我不会说的,你知道的,我嘴巴很紧的……姑娘饶命……”
众人一惊,周士果然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雨灵珏面罩下的嘴角微扬,打算将计就计,套他的话。
她声音低沉阴毒地说:“这世上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你是知道的,自己做过些什么,你心里清楚。”
“姑娘姑娘,我一直都是按您交待的去做的,除了您命我将白蚁放到南苑时,被那三王子撞见……但……但这事不能怪我,都怪那三王子不知趣,蛐蛐养不好扔了就是,非得来找我请教什么喂养的方法,家里寻不到我,竟然寻到了赌坊,偷听了我们说话,被您察觉了。您好心留他一命,只让他吃了幽冥草。我都告诉他了,他若说出去就取了他性命。哪知道他只消停了两天,就要去采薇寺将事情告诉默瑜师傅。还好姑娘及时察觉,解决了他。这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晓,断没有别人了,你信我,我把妻儿都交给你了,我不会说的,这辈子都不会说,我离开帝都,再也不回来。”
这人好生卑劣,把妻儿推入险境,自己泡在老相好的温柔乡策划逃跑,雨灵珏狠不得替他妻儿给他两巴掌。
再仔细想想,从他话里不难猜到,三王子是无意中得知了他们要在南苑行宫动手脚,而被他们提前灭了口。
最开始,他们也并不想杀三王子,因他身份实在特殊,怕提前惹来西卫追查,节外生枝,才先用幽冥草稳住他,等行宫事情也成定局,再去处理他。
想必三王子一定是血性男儿,不受他们威胁,要去揭露此事,他们才逼不得已,在西卫世子入帝都朝聘前提前下了手。
另外,周士一口一个“姑娘”地叫着,说明一直给他派任务的人是一个姑娘,而且与眼前的雨灵珏身姿相仿。
只是,有一点让雨灵珏觉得想不明白,周士背后之人行事如此狠辣,怎会把他这么个知道一些内情的隐患一直留着,而不在处理三王子时,一并解决了,难道这个人对他们来说还有别的用处?
雨灵珏收回思绪,继续演戏,道:“你说的这些,我自然知道,也不是不信你。留你到现在已是我的仁慈,只是你再无利用价值,我实在找不到理由多留你一刻。”
周士急了,抱住雨灵珏的脚后跟道:“我有我有,您让我在狱中办的事我都办妥了,没想到那史俭还是个老狐狸,一早写了份口供藏在狱中的砖石下,这份真口供在我这里。我给你,你饶我一命,饶我一命。”
真口供?也就是呈给皇帝的史俭口供是假的。原来,他们留着周士的狗命就是为了在狱中监视史俭,确保万无一失,每一环都是策划好的。
雨灵珏把手掌向周士摊开,周士马上会意,从胸前摸出一块皱巴巴脏兮兮的白布,白布是囚服的一角,上面是一封血书。
林修寒一看是恩师字迹,忍不住伸长脖子,在暗处跃跃欲试,想要上前去看。
尉迟默瑜立刻拉住了他的衣袖,阻止他上前,却一个寸劲巧力,不小心将他衣袖里的一个物件弹了出去,滚到了周士的脚边。
林修寒倒吸一口冷气,那物件是在行宫偏殿时,为打开八门环扣锁,雨灵珏从白环头上拔下的蛇簪,他用蛇簪开了锁以后,就将簪子一直放在衣兜,自己都快忘记了。
雨灵珏捏一把汗,若是现在让周士知道房中还有他人,必然暴露她是个假冒的接头人。她还想套出些情报,不想就此打乱节奏。
正当她想对策糊弄周士时,周士捡起了蛇簪,他并未向四周查看动静,而是非常自然地将蛇簪双手奉上,道:“姑娘,您的银簪掉了。”
雨灵珏一愣,并未去接簪,微眯着眼问:“哦,是么,这么暗,你怎么知道是我的簪,也许是你相好的呢。”
周士仔细摸摸簪子,又迎着月光看了看,嬉皮笑脸地说:“她哪里用得起胜西金铺的簪子,再说您这簪子我见过,错不了。”
敢情这真是瞎猫撞上死耗子,这簪子是从白环头上拔下来的,周士此举正是说明了白环就是与他接头的人。
雨灵珏冷哼一声,接过簪子,收好血书,道:“你倒是狡猾,留着这么份手书做救命稻草。史俭那边你可还有什么事没交待的,一并说了吧,我保你一命。”
周士欣喜不已,道:“没有了,没有了,还能有啥呀,那老头手也废了,眼也挖了,还能折腾出什么幺蛾子。”
突然一股愤怒的热血直冲头顶,雨灵珏不可思议地道:“他乃大司空,开国功臣,还未定罪,怎会用刑?”
周士诧异道:“这,这不是姑娘您让我做的吗?”
林修寒实在忍无可忍,只听一声悲恸的惨叫,他从黑暗中摔出,上前掐住周士的脖子,道:“畜生!你们这帮畜生!恩师为国为民,你们居然用这得恶毒手段!畜生不如!”
雨灵珏也装不下去了,上前拉住林修寒,尉迟默瑜、余音和二六也都出来帮忙。
周士惊慌失措,看着黑暗中冒出来的四个蒙面黑衣人道:“你们,你们不是姑娘的人,你们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