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青鸟遨游天际,有时会冲上云霄,进入罡风地带。
再出现时,原本有些虚化的形体重新凝实,展翅飞向京城。
到日落西下,这只青鸟开始放缓速度,拍打着翅膀落在太尉府的后院里。
站在老树枝头,视线前方是书房的窗口,可以看到内部的摆设。
夜幕之后,太尉府渐渐热闹起来,应该是自家老爷在府里宴客。
亥时,宾主尽欢,听声音,是请了关系较好的武将来喝酒。
没过多久,书房的门被推开了。
一名面容有些冷峻的中年人推开婢女的服侍,踉踉跄跄地往书案走去。
坐在鹿角椅上,开始慢慢解开四肢的护甲。
婢女们则去点燃灯火,再将清水端进来。
她们不会去碰护甲,也不会主动去卸下太尉身上的鳞甲,不是她们不懂规矩,而是太明白这府里的规矩了,这身鳞甲唯有逝世的夫人才能卸下。
在婢女们告退之后,冷峻的中年人扶着额头,在微微醒酒。
青鸟见状,扑打着翅膀,从窗口飞入,站在笔架子旁。
“老爷!”
青鸟口吐人言,正是那位鹤发老者高伯阳的声音。
而他眼前这位赫然便是大梁皇朝的太尉易师涯。
关于这位易太尉的传闻有很多,年轻的时候是在江湖上颇有名气的风流少侠,属于那种去勾栏听曲,不用作诗,单凭脸蛋就能被花魁包养的人物。
年少时因此传出不少风流事,但也因这些风流事被当今梁帝所不喜。
心灰意冷之下,就去了禁忌长城守卫边关。
随后,梁帝亲征北伐失利,改年号为太始。
太始四年,漠北荒族大规模南下,易师涯在接连数场鏖战中,斩贼首,败敌军,武道修行方面的进境也异常迅猛,很快便与柳道玄并称双雄。
而真正让这位进入太始帝的眼里,并受到重用,则是蓬莱仙屿之事。
一位仙子随蓬莱仙屿在南海忽然出现。
彼时的太始帝正巡狩至南海,得见蓬莱出现又消失,却将仙子留了下来。
老皇帝高兴坏了,认为这是上苍听到了他的求道之心。
于是将这位仙子带回帝宫,次年,即太始九年,封为易妃。
民间又称她为蓬莱仙妃,或蓬莱妖妃。
而她正是易师涯失散多年的妹妹。
易师涯也凭借这层关系,短短数年便坐上了太尉之位,三公之一。
“讲!”
易师涯掀开眼帘,露出乌黑深邃的双眸,再无半点醉态。
抬手去拿起放在旁边的手巾,仔细地擦拭着护甲。
鹤发老者高伯阳缓缓将昨夜在定阳城红萱阁的事情道出。
易师涯听罢,沉寂片刻,窗外的树叶发出沙沙声响。
随后,沙沙声止,易师涯继续擦拭着护甲,说道:“好,定阳城果然不负我所望,人杰地灵,那混账玩意终于被人收拾了,真是痛快!”
高伯阳所化的青鸟没有任何反应,可能早猜到自家老爷会是这副神情。
“离京前,我怎么跟他说的,在路上不要耽搁,尽快抵达定阳城!”
“他倒好,追着红罗山那妖女的后面,人家走到哪,他就在哪里落脚!”
“这半年来,我这张老脸都被他丢尽了,怎么有这不孝子!”
高伯阳说道:“是某有负老爷所托!”
易师涯道:“这不是你的过错,是我易某人教子无方!”
“对了,逆子的伤如何?”
“衙内并无大碍,只是一直喊着要斩定阳捕快的头,要斩那柳家……”
薛明尘和刑远也一起被关到牢狱里,高伯阳是从他们口中得知名字。
易师涯道:“既然那逆子没什么大碍,高叔,托我带话给他,在我允许他回京之前,不准他在外人面前报上我的名字,给我在定阳城安分点!”
“还有……给狱卒一些钱,让他们单独空出一间牢房给这逆子,不管他说什么,许下什么好处,都不用理会,让他先给我好好待上两天!”
高伯阳道:“那打伤衙内的……”
易师涯道:“小辈间的打闹罢了,将这话较告于定阳的钱通!”
钱通就是钱大人,这是怕当地官府找上柳家的麻烦。
“对了,你刚才提到的妖心法器,是谁送给他的?”
高伯阳沉思了会,说道:“未入定阳之前,是张家派人送来的礼物之一,衙内一见到此器便爱不释手,他们说过此器的来历,是祭尊柳道玄为庇护陈氏一族不受妖众侵扰,以分身之妖心炼成一器,用来喝退百兽!”
“后来其子在他们的赌坊输红眼了,就拿出此器抵押给张家!”
高伯阳惊觉到一丝不对劲之处:“是我疏忽了,请老爷降罪!”
易师涯清理完护甲,说道:“以功补过,暗中查查那四家!”
忽然,易师涯又说道:“柳道玄留下了几子?”
高伯阳纳闷,不知为何老爷会有此问:“只有一子,正是那柳小荣!”
易师涯笑道:“怪哉,你口中的柳小荣是一位足可列入青石榜前三十位的年轻俊杰,而张家口中的柳小荣则是一位跟逆子一样的纨绔!”
“你在定阳,也帮我留意一下这位故人之后,若是有必要,可暗中出手帮他一次……陛下,今天在宣政殿问过我等,似有意起复陈康君!”
看似无意的一句话,但高伯阳听明白了,陈氏要化作陛下的刀,卷起一场风雨,而这场风雨虽然不会刮到定阳,但与此地的一些人息息相关。
青鸟化作一阵轻风消散。
易师涯站在窗口,望着天上明月,轻声一叹:“柳道玄,当年我初入江湖时,你便已是青石榜魁首;当我在军中还是一名百夫长时,你一来边关便能被陈氏赋予重任;太始四年,我终于追上你的脚步,你却独领一军,深入漠北,从此杳无音讯!”
“而今我已是太尉,你又在哪里?”
“该出现了,否则我明天的刀,不知道该指向谁的人头!”
“可能会斩向苏党,可能会斩向严党,也有可能会是……陈康君!”
摇摇头,心道自己可能是真醉了,居然在这怀念一位故人。
又坐回鹿角椅上,眼中明灭不定,似在思索什么。
而远在定阳城的易衙内,则欲哭无泪:“我咋摊上这么个爹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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