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6章

王水生一听到她捏着嗓子说话的声音，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一届的知青真不好带，尤其是女知青们！

之前叶珍珍跟他五弟勾搭，两人联手害了方小娟，他五弟跳河自杀，方小娟没了孩子，她作为当事人肯定要付出代价。

在他的作证下，她赔付了方小娟两百元，之后他再动用关系将她调到了一个位置偏远的生产队去，叶珍珍自觉有愧，所以不敢反抗。

叶珍珍走后，作为她好朋友的答秩安分了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会儿又开始作妖了。

瞧她一双眼睛恨不得黏在他三弟身上，他就忍不住想摇头，现在的女知青怎么一个比一个还大胆？

答秩走上去，还特意走到王炎生身边，对他露出一个她最认为很甜美又纯真的笑容。

王炎生直接从她身边越过去，连半个眼神都没给。

在他看来，这个不断向他送秋波的女知青不过是个不相干的人，既然不相干，何必跟她浪费表情？

“……”

答秩脸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得头都快要掉了。

王炎生走下台去，迈着长腿朝乔家站的方向走去。

乔红霞的心再次疯狂地跳动了起来，砰砰砰！

他这是想做什么，这么多人看着，他该不会想过来跟她说话吧？

乔红霞咬着下唇，紧张得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

大乔道：“三姑姑，你的脸好红哦，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乔红霞没想到被个孩子抓包了：“三姑姑没事，就是天气有点热。”

乔秀芝不动声色看了她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王炎生走过来，目光若有似无扫过他殷红似血的脸蛋，然后站在了乔振国身边。

乔振国觉得这王老三真奇怪，这么多地方不去，偏偏跑来跟自己挤位置。

王炎生对他笑道：“我刚才说的改种中草药的事情，乔大哥不知道怎么想？”

乔振国挠了挠头道：“我不懂，反正听我妈的就是了。”

王炎生顿了下道：“乔大哥真是个孝顺的人，秀芝婶子有你这样的儿子，肯定很安慰！”

“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听我妈的话，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看出来了！”

乔振国一脸骄傲地拍着他的肩膀，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夸他呢！

乔红霞站在他们后面，一会儿担心她大哥语出雷人，一会儿又担心王炎生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台上在说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这会儿，答秩站在台上，看到王炎生朝乔振国那憨逼走过去，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王水生不耐烦道：“这位女同志，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大伙干了一个早上的活，还等着回去吃饭呢！”

可不是，下面的人早就不耐烦了，要不是怕被扣公分，大家早就跑了。

答秩咬了咬唇道：“我站在这里是想跟大家澄清一件事情，这阵子生产队有很多关于我的流言蜚语，那都是胡说八道，我个人是清清白白的，上次我只是被人打了，而且打我的人是个女人，不是男人！”

这话下去，台下安静了一下，然后传来嗤嗤的笑声。

“当天那个模样，还说自己是清白的，当我们眼瞎啊？”

“可不是！走路都外八了，还说什么清白，真是睁眼说瞎话！”

“好吧，这位女知青同志，你好清白啊！现在可以让我们走了吗？饿死老子了！”

答秩听到台下说得那么难听，简直要气哭了：“队长，你上次说要帮我调查，事情过去那么久，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王水生一听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你出事第二天我就带着人在生产队里搜查，到处询问排查，可什么线索都没有找到，我也问过你有没有跟人结怨，有没有看到打你的人是谁，你都说没有，那你还想让我怎么调查？”

一问三不知，他又不是神仙，掐指一算就能算出是谁打了她！

答秩目光再次落到乔家的方向，狠狠一咬牙道：“那天那个女人打我时，一屁股坐在我的身上，她很重，我观察过生产队的女人，符合这两个条件的，总共有两个人，一个是宋金来媳妇，一个乔家大儿媳万春菊。”

宋金来媳妇没想到吃瓜吃到自己身上来，顿时一跳三丈高：“你个臭娘们，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撕了你的烂嘴！”

答秩不慌不急道：“宋大嫂子不要着急，后来我已经打听过了，我出事那天大嫂子回了娘家，根本不在生产队里面，所以……”

所以打她的人不是宋金来媳妇，而是乔老大的媳妇万春菊？

众人扭头，齐刷刷朝乔家行注目礼。

有人道：“乔老大，那女知青说你媳妇打她，这事是不是真的？”

乔振国正跟王炎生聊得火热，被人这么一喊，愣了一下道：“我媳妇跟她又没仇，为什么要打她？”

众人一听，的确挺有几分道理。

万春菊虽然嘴碎爱说八卦，但她很少跟村里的女人掐架，主要是她敢这样做的话，她可能回不了家。

再说了，没听说过万春菊跟女知青有来往或者结怨。

于是大家又转去问答秩：“你说乔老大家的打你，那你得罪她什么了？要不然她无缘无故干嘛要打你？”

“对啊，又不见她来打我！”

答秩脸涨得通红：“我没有得罪过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要打我，不过那天打我的人身形跟她很像，我就想问问，当天傍晚时分她人在哪里？”

乔振国挠着头道：“都过去了那么久了，谁还记得？”

答秩冷着脸：“那你让你媳妇过来，我当面跟她对质！”

乔秀芝笑了：“我大儿媳在做月子，没法出来跟你对质！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确定是我大儿媳打的你？”

答秩对上乔秀芝的眼睛，心一抖，但还是点头道：“是，那天打我的人，身形就只有她对得上！”

乔秀芝道：“行，既然你这么肯定，那我们现在就去派出所报案！”

报案！

众人一听到这话，顿时一阵哗然。

有人觉得乔秀芝疯了，到时候要是真的查出来是万春菊做的，乔家可就出了个坐牢的人！

也有人觉得乔秀芝这是胸有成竹，所以才不怕警察来调查。

答秩闻言，脸顿时一白。

她要是敢报警的话，就不会拖延到今天了！

一旦报警，她勾引乔振国的事情就藏不住了，到时候她的名声就彻底完蛋了！

王水生问道：“这位女同志，你怎么想的？你要是确定的话，那我们下午就去派出所报案，派出所那边一定会派人下来严查，还你一个公道！”

“不不不，不要报案！”答秩慌张道，“我刚才又想了想，有可能是我弄错了，毕竟时间过了那么久，我可能弄错了！”

众人一听这话，都忍不住嘘她。

“搞什么啊？说了那么多才说是弄错了，玩我们啊？”

“就是啊，浪费了大家那么多时间，你脑子有病啊？”

“你们看她心虚的样子，我看她其实不是被人打了，也不是被人强了，而是跟人随便乱搞，然后被人撞见了，所以才找借口说自己被人打了，又想将这罪名安在乔家头！”

“你这么一说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呢！要不然她怎么不敢去派出所？”

答秩听到大家的话，一张脸变得惨白惨白的。

怎么会这样？

原本在她的设想中，是她当面跟万春菊对质，要是对方不愿意承认的话，她就用要去报警来吓唬她。

农村的妇女大多都很愚蠢，随便吓唬一下，她肯定会招了。

可万万没想到乔秀芝居然先提出要去报警，她反过来被将了一军，一下子就落了下乘！

乔秀芝看着脸色苍白的答秩，心里一点也不同情她。

打她的人的确是万春菊，她一早就猜到了。

只是这事情归根到底是答秩这个女知青的错，明知道乔振国是有夫之妇，她还主动去勾搭，这种事情要是发生在早几年，她这会儿只怕早被抓去游街了！

所以现在万春菊不过是打了她一顿，而且打得并不严重，对方甚至都不用去医院，这事情也就两清了，没想到她还想将万春菊给扯出来，她哪能让她如愿？

台下的人越说越过分，有人甚至在猜想答秩的情夫是谁。

说着说着，有人就猜到了瘌痢头狗剩身上，毕竟狗剩经常送野花去知青点，没准那天就是他们一起在干见不得人的话。

答秩再也受不了了，捂着嘴巴冲下台，哭着嘤嘤嘤地跑了。

当事人都跑了，王水生只能宣布散会。

乔振国跟王炎生聊得太好了，已然将对方引为知己，还开口邀请对方过去家里吃饭。

乔红霞听到这话，心再次被提了起来。

她可还没有想好要怎么面对王炎生这人！

好在王炎生并不是没眼见的人，他目光扫过她的脸道：“家里已经准备好了饭菜，下次我再过去找乔大哥！”

乔振国脸上露出遗憾的神色：“好吧，那你下次一定要来找我！”

乔红霞：“……”

她长那么大，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大哥邀请别人回家吃饭，要知道对她大哥来说，粮食可是比媳妇还要重要！

王炎生跟乔家的人打了招呼，然后跟他大哥走了。

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中，有人猜想王炎生是看中了乔家有门副所长的亲戚，所以才跟乔家交好。

大家都没有想到他是为了乔红霞，毕竟乔红霞不仅年纪比王炎生大，而且还离过婚，两人八辈子也扯不到一起去。

……

回去的路上，大乔拉着她奶的手，小声道：“奶，三姑姑刚才一直偷偷盯着前面那位王叔叔。”

乔秀芝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道：“奶知道了，不过这话你可不能对其他人说，知道了不？”

大乔点着小脑袋道：“我晓得的，我只告诉奶！”

吃完饭，乔秀芝就去乔家小院找乔红霞，并问她是怎么回事。

乔红霞没想到她妈会这么直接，支吾了一下，便将王炎生想跟她处对象的事情说了出来。

乔秀芝听完道：“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乔红霞摇头：“妈，我不知道，我的心有点乱，你说他那么好，怎么会看上我？”

乔红霞心里是自卑的。

她离过婚，还有个儿子，她的条件跟王炎生相差太多了，就算她还是未婚，她都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乔秀芝道：“门当户对是必要的，但比门当户对更重要的是两个人的性情是不是合适对方，能不能够彼此包容。当初我跟你爸结婚时，有人说我是看中了你爸的美色，也有人说你爸是想利用我来度过难关，总之没有人觉得我们能够长久做夫妻，可结果呢？”

乔红霞一脸的羡慕：“结果你和爸比其他夫妻都要恩爱！”

在她的记忆中，她爸妈从来没有红过脸，她妈性子刚强，可对她爸却是无比温柔，她爸则是无原则支持她妈，无论她妈想做什么，他都会支持。

就是因为太羡慕她爸妈的感情，当初她才会千挑万选，只是没想到挑到了赵解放那个窝囊废！

乔秀芝道：“两人要走到一起，除了缘分，还要彼此包容，但最重要的是，你得让这缘分开始，如果你因为担心别人议论而不敢接受，那再好的缘分，再好的人出现在你面前也没用，我觉得王老三是个不错的人选，你自己好好考虑清楚！”

说完，她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正好看到薛川过来乔家小院接她。

乔红霞看着她爸妈相携而去的背影，心中突然有了勇气。

第二天，她和王炎生又一前一后来到半山腰。

乔红霞看了他一眼道：“我在给你回复之前，我先问你几个问题。”

王炎生紧张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连忙点头道：“你问，你想问多少个都行！”

乔红霞抿嘴笑了一下：“你知道我离过婚，你想跟我处对象的事情，你家人知道吗？”

王家老太没了，可家里还有个王老爷子在，他会同意吗？

乔红霞并不看好。

王炎生很诚实地摇头：“这事情我还没有跟家里说，没有得到你的同意，我不好跟家里开嘴。”

这事情毕竟牵扯到她的名声，无论她答应还是不答应跟自己处对象，他都不想她被其他人议论。

乔红霞对他的体贴和细心感到吃惊，同时心中一暖：“那万一你爸不同意呢？”

王炎生道：“我离开家里十一年，家里早就不能对我的事情做主，我有信心说服我爸，如果他不同意，我也会娶你，我们结婚之后，我会申请让你随军跟我去部队，到时候他们反对不反对，其实没有太大的影响。”

乔红霞的脸“腾”的一声就红透了，嗔了他一眼道：“我……什么时候说要嫁给你了？”

王炎生被她这一眼看得感觉骨头都要酥了，红着脸道：“对不起，我、我不是想耍流氓，我是真的想娶你！”

乔红霞：“……”

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因子。

两个人隔着一个手臂的距离相对而站，脸都红得跟猴屁股一样。

沉默一下，乔红霞又道：“我儿子跟着我回乔家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吧？”

王炎生又猛地点头：“我知道！以后我们结婚了，我会将小一鸣当作亲生儿子来对待，要是你不想生，我们就不生，有一个孩子就够了！”

听到他的话，乔红霞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没忍住掉下来。

怎么就没让她早一点遇到他呢？

王炎生看她红了眼眶，顿时更慌了：“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话让你不开心了？是我不对，要不你打我吧？”

乔红霞看他一个大男人急得汗都出来了，心里又甜又想笑，抬手擦了擦眼睛道：“傻子，我同意跟你处对象了！”

王炎生怔住了，眼睛看着她，一脸目瞪口呆的模样，看上去更傻了。

乔红霞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王炎生看着她笑靥如花的脸，胸腔一阵震荡，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红霞，你真的同意跟我处对象？我没做梦吧？”

乔红霞抬眸看着他：“要不我掐你一下？看会不会疼？”

王炎生求之不得啊，赶紧将脸凑过去。

他身高一米八，乔红霞才一米六五，他凑过去时故意弯着身子，为的就是方便她掐自己。

乔红霞看他连这点小细节都注意到了，心中越发甜丝丝的。

或许这一次，她能够拥有一段白头到老的感情！

她伸手在他脸上用力掐了一把。

王炎生疼得倒抽凉气，心里却高兴得不得了！

不是做梦！

他一开心，突然抱起乔红霞转了两圈。

乔红霞吓了一跳，用力捶他：“你做什么？还不赶紧放我下来！”

王炎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赶紧将她放下来道：“红霞，对不起，我刚才太高兴了！”

他十五岁就想娶她做媳妇了，当年知道她嫁给别人，他还偷偷哭了一回！

原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她，没想到在时隔多年后，居然让他美梦成真了！

乔红霞脸红得好像秋天熟透的红苹果，嗔了他一眼：“我要回去了。”

王炎生赶紧拦住她：“红霞，我假期只有十天，还有两天就要回部队了，我想在回去之前将我们的事情定下来，你说好不好？”

夜长梦多！

当年他就是出手太慢，所以才让别人抢走了她，所以这次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再失手了！

他要回去部队，离开这么远，他得有个名分，要不然他没法安心离开！

在这年代，所谓处对象就是相亲，一旦看对眼了，很快就会定亲或者立马结婚。

所以乔红霞听到他的话，也没觉得哪里不妥，红着脸点头道：“那你让人去我家吧。”

王炎生点头如捣蒜：“好好，我这就回家跟我家人说，明天我就让媒婆上门去提定亲的事情！”

他的目光太炙热了，乔红霞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点点头转身跑了。

等跑到山腰下面，就听到上面传来一声吆喝：“我有媳妇了！她终于答应我了！”

乔红霞笑了起来，心里比喝了蜜糖水还要甜蜜！

回到乔家小院，林慧看乔红霞又跟上一次那样红着脸跑回来，忍不住再次问她。

这一次乔红霞没有隐瞒，将事情告诉了她。

林慧当场就震惊了，震惊后调侃她道：“好啊，还说我是你最好的二嫂呢，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居然现在才告诉我！”

乔红霞红着脸：“我不是不想告诉二嫂，而是我怕这事情一场空，到时候……”

林慧点头：“我懂的，我懂的，红霞，真是太好了！王老三那人虽然我不是很了解他，但他肯为你做这么多事情，我相信你们以后肯定会很幸福！”

王炎生的条件那么好，却能说出不要孩子的话，就这一点已经十分难得！

乔红霞点头：“他的确很好，我现在就有些担心小一鸣那孩子，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他？”

林慧却一点也不担心，反而笑道：“我觉得你应该担心小一鸣以后不愿意离开他的大乔姐姐，不愿意跟你们去部队才是！”

闻言，乔红霞也忍不住笑了。

小一鸣和小东霖就像两条小尾巴一样，整天大乔姐姐长大乔姐姐短的，以后要是分开了，的确是个难事！

……

王炎生当天回去，就将要跟乔红霞处对象订婚的事情跟家里说了。

这话犹如在油锅里面投入一滴水，整个锅顿时就沸腾了！

什么？

老三要娶乔红霞？

这怎么可能？

是他们听错了吗？

王家几个儿媳妇更是震惊得不得了！

王老三条件好，年纪轻轻就在部队里当了团长，前途不可限量，几个妯娌早就想将家里的堂妹和表妹介绍给他。

只是一来婆婆刚过世，此时不好提这事情。

二来王老三回来后很少呆在家里，她们也不好天天过来守着他。

第三是王老三很有自己的主见，气势不怒自威，她们每次看到他就害怕，所以才一直没有开口。

可没想到却被人截胡了！

王老爷子也是怔愣了一会，才慢慢开口道：“你说的乔红霞，是乔家那个离过婚、还带着个孩子的女人吗？”

王炎生听到他爸的话，心里有丝不舒服：“是她，我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但我不在意她离过混，我也不介意她有孩子，我想娶她，你们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总之我一定要娶她！”

王家人听到这话，皆是一阵沉默。

这两人是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

怎么他们一点端倪都没看出来呢？

王老爷子抽了一口旱烟道：“我可以不反对，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王炎生挑眉：“什么事？”

王老爷子：“你将你五弟的儿子聪儿接回家来，并将他记在你的名下，我就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