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突然一股如春雨滋润般的感觉,不,比沐浴在春雨中更令她舒适的感觉席卷全身。
籁悠感受地出,这股莫名而又神奇的力量来自树下跪着的村民。
干枯的树枝星星点点地萌发出细小的嫩芽。
嫩芽抽苞,长出叶子,叶边再分出细小的嫩条。
嫩枝条舒展成长,重新萌发嫩芽,绿叶生长,枝冒花苞。
闻到花香的村民抬起头来,一下子被眼前的神迹惊呆了。
“这这”
“神树显灵了”
“神树显灵了!”
“求神树降下甘霖!”
一声又一声,村民们无比虔诚地叩首祈求。
凝聚到籁悠身的力量越发强大了。
籁悠满足地发出一声喟叹,拼命地汲取空气和土壤中稀薄的水分,再凝聚到一条支根。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跪着的村民感觉凉爽了不少。
老村长用手摸了摸地的土地,精神一震。
害怕自己出现幻觉,他拉过身旁儿子的手,贴地面。
“有水!”
年轻男人大叫一声,双手就要在地挖起来。
村长急忙拉住失去理智的儿子,看着已经有水渗出的土壤,让大家回去把能用的家伙带来。
天不活人,干旱了半年多的籁悠村却在树下挖出了一个水井。
几十个人就这么撑着手围在水井边,没有位置了便一层叠一层。
几十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井底慢慢渗出的水,干得结痂的嘴唇张开又合,就怕把水给惊走了。
就这样,籁悠村民靠着这口水井在百年不遇的旱灾中找到了一线生机。
三个月后,一场暴雨宣告了这场灾难的终结。
自此,古树在籁悠村不再是老辈流传下来的传说,而是村民家家敬拜供奉的神树。
光阴继续往前,但对籁悠来说,一切都不一样了。
自从引水救民之后,她的思想越发清晰了,更是多了一些原本没有的记忆。
自然而然,她知道这些记忆是她获得的传承,她也终于知道了从村民们身凝聚过来的力量是人类的信仰之力。
这种力量对她非常重要,隐约间她感觉如果能获得足够的信仰之力,她会有自己想象不到的蜕变。
接下来几十年,风调雨顺,籁悠村的人口增加了不少,籁悠树下祭拜已成了村子几十年下的传统。
籁悠好像还是那个籁悠,但是又有些不一样了。
她现在能感受到很多复杂的情绪,身的花虫蝴蝶,地的走禽蚂蚁,周围的花草树木,原来它们和自己一样的有喜怒哀乐。
尝试了很多次后,籁悠也发现了草木虫鸟虽然都有丰富的情绪,但是它们意识不到这点,就像是感受不到自我。
籁悠隐约明白那种感觉,很久很久以前,我和它们是一样的吧?
渐渐地,籁悠有些孤独了,她渴望能去更远的地方地方看看,感受飞鸟传达出的自由之感,她也渴望能够交谈,表达自己的思想和情感,就像籁悠村的每一个人都能做到的那样。
一天,一个身着道袍,容貌不过二十的年轻男子来到了籁悠村,在籁悠树下久久伫立,眼睛里的光芒和惊喜让籁悠心惊。
男子从树下离开后直接去了村长家,表明自己是村长家几十年前走失的小儿。
老村长也就是男子口中的父亲此时已不在人世,现在的村长也就是老村长的大儿自然不信。
他小弟不见的时候已有八岁,如今四十多年过去,年近五旬如何能是这般模样。
谁料年轻男子取出了幼年之物,并说了很多兄弟间幼年之事。
村长仔细打量,竟真的在年轻男子身找到了幼弟儿时影子。
一番交谈下来,才知道一直以为被野兽吃了的幼弟竟是被仙人带走,如今也成了仙人。
消息一传开,整个籁悠村都轰动了。
他们与世隔绝,仙人之说闻所未闻,不过想到不知长了多少年的神树,众人却又觉得果然如此,真是有神仙神明的。
男子给村民都测了一遍,遗憾的是并未有人身怀灵根。
最后他留下一本凡人亦可修习的功法后便离开了。
村民不知道,男子离开之前在籁悠树下站了许久许久。
说来也怪,自那一年开始,籁悠树就再没有开过花。
一开始,村里人把仙人功法奉为至宝,但是几个月下来却未见有任何奇异之处。
直到有一日,一个村民握着自家孩童调皮折下的籁悠树枝,默念功法口诀时却感觉神清气爽,同以往明显不一样。
村民大奇,来到籁悠树下,发现在树下练功果然效果更加。
此后清晨,每日都会有村民来籁悠树下练功习武。
此时的籁悠感觉自己呼吸越来越沉重了。
自从草木之心被那人夺走,她便感觉自己一日不如一日,好像过去那数不清的岁月终于意识到了她的存在,时光带给她的不再是力量的积存,而是快速衰弱的身体。
她恨吗?
怎能不恨。
她活了不知多少岁月,她守护了一代又一代的村民,籁悠以为自己是强大的。
直到那自称仙人的男子到来,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弱小和无力,她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如果说失去草木之心让籁悠没有了成长的可能,那么接下来的事情给她带来了灭顶之灾。
当第一个村民拿着砍刀偷偷刮下她的第一块皮开始,籁悠开始进入了一个醒不来的噩梦。
从一块皮,到一根分支,从偷偷摸摸到正大光明从砍断分支到在她的主干钻孔,从单人独行到结伴成群。
每天的剥皮刮骨令籁悠痛不欲生,她也从不敢置信变得麻木。
每天的晨曦对她来说意味着的不再是生命和成长,而是又一天炼狱的开始。
渐渐的,树再也见不到一片叶子,如果不是还能从树心吸取到树液,村民都怀疑古树已经死了。
虽然可惜,但是日渐强壮的身体让他们欲罢不能,老年人甚至感觉到自己外貌都年轻了不少。
呼
呼
圆月当空,籁悠沉重地呼吸着,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苟延残喘多久,她不能生,但是也无法选择死。
她从未料到有一天会羡慕脚边那有情绪却没有自我的小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