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高处风有些大,吹得横草沙沙作响,三个人来到萧子楚的墓前,齐承才知道原来洛央说见一个人,是他,想必今天也是他的祭日。
齐承想到萧子楚生前威名赫赫,死后,也不过有两人哀悼,心中忽有一阵酸痛,他虽未与萧子楚有过接触,但他的豪情侠肝,他也当真地佩服。
齐承脸色严肃,眼神炽热,上前两步,郑重其事地跪下拜了三拜道:“萧大侠,江湖后辈齐承仰慕您已久,只恨无缘相见,今日于此就算相识,以后江湖之行,当遵侠义之道,行正义之事,除强恶之人,如违此愿,必食恶果。”
纤尘拿出个酒葫芦,在墓前洋洋洒洒倒了一些,毫无拘束地坐在墓旁,痛痛快快地喝了起来,身上没有了僧人清高矜持的模样,闭目朝天,扬起酒壶,酒水灌满整个口腔,悲然的语调说道:“自大哥走好,无一人与我酣畅对决,无一人与我畅快对饮。齐公子,每年这一天我们两个都会来这泰山之巅看望大哥,今日你到于此,也许是大哥的在天之灵指引,你可否愿意与我痛饮?”
齐承坐到他旁边道:“晚辈自知武学不精不及萧大侠万分之一,喝酒倒是愿意陪大师喝个畅快。”说罢,拿过酒壶喝了几大口。
纤尘道:“你可知大哥为何会葬于此地吗?”
齐承道:“有道是‘登泰山而小天下’,萧大侠当真有‘一览众山小’的气概。”
纤尘点头道:“从公子身上我看到了大哥的影子,真是难得。”
“齐承自小体弱难承大任,与萧大侠更是望尘莫及。”
“大哥的侠在武,公子的义在心,殊途同归。”
洛央离他们稍远了些,独自坐下,扯下一片树叶悠悠地吹出一支简单温和的曲子,随着曲子的旋律,眼神变得哀伤而绵长。
“大哥,我想家了。”
“丫头,这个曲子好听吗?它是我娘给我吹的,每每想家,我都会吹给自己听。”
……
“大哥,你受伤了,好多血!”
“哈哈~,想不到我萧子楚四处漂泊,形单影只,有生之年竟能看到姑娘家为我流泪,此生足矣。”
……
“大哥,我只希望能在你身旁陪着你。”
“好妹子,大哥是个江湖中人,见惯了腥风血雨,跟着大哥只能风餐露宿,不是长久之计,待到日后,大哥给你找个好人家,平平安安的过日子。”
“……”
“大哥,不要……”
……
“贤弟,好好照顾我这个妹子,你们愿和我同生共死,我萧子楚此生无憾,若有来世,大哥还会与你结拜。”
曲子的音调满是悲伤,齐承看向洛央,散乱的发丝露出若隐若现的侧脸,眼神空灵充满了哀伤,曲终的瞬间,哀伤化作一滴晶莹落在地上,让齐承的心凉了一片。
齐承和旁边的纤尘说道:“那年萧大侠把她从洛府救出之后还发生了什么?”
纤尘似也体味出了忧伤,低沉地说道:“她那年十二岁,大哥救出她后,知她夔州有一舅舅,便送她去投奔。舅舅家也算是富贵人家,他舅舅为人和善却有几分懦弱,对洛央还算不错,大哥也就安心离去了。大哥江湖行走多年,对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道理之知甚深。三个月后,他不放心又去了夔州,才知道她的舅母半分不能容她,每天驱她在家干粗活,受尽虐待,一段时间后想把她嫁到有钱财主家做小妾,洛央身来也是傲骨,宁死不嫁,婚礼前天划花了自己的脸,舅母没办法只能另择时日,那天夜里她偷偷地从后院逃跑了。大哥找到她的时候,蓬头垢面,衣不蔽体,躲在一群乞丐之中,任谁见了也不会认出她就是江陵有名的洛家小姐。自那日起,大哥就一直把她带在身边。”
齐承吸了一口气,又看向坐在远处的她,眼角的两道疤痕看着有些疼,说道:“难怪她活成了萧大侠的模样。”
纤尘也看她,悲叹了一声,道:“她脸上的疤痕染了胭脂,殷红炫目,本是女子难忍的伤痛,我本可以给她祛除,但她执意不肯,对她来说,恐怕这个世间没有一点儿留恋了。”
齐承心中一紧,喝了几大口酒水,只觉得口中满是麻木。
此时的纤尘更像是一个极乐神仙,畅饮对言:“大哥与我们而言就是一种执念,我为大哥千里杀敌,回归红尘,她为大哥束装佩刀,斩断红尘。齐公子的执念又是什么呢。”
齐承道:“大师,尚是得道高僧都有一丝执念,我这种凡夫俗子的执念,也莫不过这家国天下。”他感叹地扬起头,似乎要找答案,却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