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灿烂，月光给黑漆漆的夜晚带来一丝亮光。

不远处，一群光着身年轻人围着篝火，左手持藤盾，右手拿腰刀，跳动着古老的刀盾舞。

人类天生就惧怕黑暗的环境，自从远古学会了利用火种，它就成了重大仪式不可或缺的一种。

朱由检估计，成家寨村民举行得刀盾舞，可能是在纪念亡魂。

随着舞动的节奏越来越快，轻松欢快的气氛突然骤停，紧接着变换了节奏。

少年们相互穿插，瞬间组成一个阵型，有节奏都朝前方缓慢移动。

鸳鸯阵？

真的是鸳鸯阵！

朱由检差点惊掉下巴。

这些居住在大山深处害怕被官兵发现，难不成真的的是戚家军的遗孤？

戚继光去世后，戚家军接连遭受两次劫难，从此销声匿迹。

第一次蓟镇兵变事件，戚家军死伤一千七百多人，导致老兵们对朝廷心存不满，许多趁机隐退。

第二次萨尔浒之役，大明精锐尽失，后金步步紧逼，三千戚家军与四千白杆兵紧急驰援。

兵至浑河，沈阳已失守，川浙联军将领仍然坚持进攻，于是在戚继光侄子戚金率领下，在南岸布阵。

白杆军将领周敦吉、秦民屏率领四千士卒从浑河浮桥过河，排开阵势向北岸八旗军冲去。

戚金知道，这些头也不回的川军是用生命给自己争取时间，只要能固守到后援到来，尚有一线生机。

可惜三万救援的明军才走到半路，就被皇太极率领的几千建奴击溃。

至此，能征善战的戚家军从此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朱由检默默起身，眼中泛着泪花向这支遗孤致敬。

戚家军，成家寨，去掉心不就是一个字，可见他们对大名朝廷有多失望！

难以按捺心里的激动，朱由检竟然轻声哼起凯歌。

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

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

干犯军法兮，身不自由。

……

声音由低到高，传到少年耳中也跟着唱了起来。

号令明兮，赏罚信。

赴水火兮，敢迟留！

报天子兮，下救黔首。

杀尽倭奴兮，觅个封侯。

“公子请跟我来。”

朱由检正意犹未尽，却被一个少年领去竹楼。

“族长找在下何事？”

听到身后传来关门声，牛二和柳如是紧张的护在朱由检左右。

“公子可知自己刚刚唱的是什么歌？”老族长一脸悲痛道。

“在下不但知道是戚家军军歌，还知道是由戚帅亲自撰写的。”

“你们究竟是何人？”

“在下黄明，现任锦衣卫佥事一职。”

朱由检话音刚落，四周瞬间传来一阵兵器的响动。

“在下就带了一个护卫，族长不用这般紧张吧。”

老祖宗冲两边挥挥手，少年退后两步，眼中凶光丝毫不减。

“锦衣卫佥事，皇帝身边近臣，为何从千里外跑来这荒山野岭？”

也不用人请，朱由检主动坐到老族长对面。

“看族长年纪，应该是从蓟镇兵变离开军营的？”

“怎么？佥事大人还想抓老夫回去？”

“族长说笑了！”朱由检起身一拜，“是大明朝廷对不起你们，让英雄们蒙受冤屈！”

老族长听到此处身躯一震，再难压抑自己的情感，老泪纵横道:“朝廷真是这样说的？”

朱由检心中感叹，仅仅听了自己一句话，就让老人家激动成这样，可见对朝廷的期望有多低！

可惜事情过了这么多年，朝臣早就忘记了他们存在，从没有人提起为他们沉怨昭雪。

朱由检怎么忍心欺骗这样一位百战老兵，一脸沉痛道:“刚刚的话仅仅代表了圣的意思，至于朝廷，恐怕早就将此事忘到了脑后。”

“圣难道还代表不了朝廷？”老族长更加震惊。

“圣知道你们的冤屈，可刚刚继承大统，许多事情还得从长计议。”

“佥事说的都是真的？当今圣真的这样认为？”

“在下不敢期满老族长，圣心里确实想替你们沉冤昭雪，不过时机还不成熟。”

“皇英明啊……”

老族长突然跪倒，朝着京师不停的磕头。

多年以来，他心里始终记挂着此事，不能让那些死去的手足一直都背着谋反的罪名，那样他们的亡魂也不会得到安宁。

现在有了这样一个机会，他怎么肯放弃，拉着朱由检的手臂道:“老夫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也要和佥事去一趟京城。”

“族长莫急，在下还有差事要办，短时间还无法离开江南。”

“你不是专为此事而来的？”老族长神情有点不对道。

“族长说笑了，要不是被人追杀，咱们也不会有机会见面。”

老族长脸色渐渐有了杀气，“这么说，佥事刚刚说的都是在欺骗老夫？”

“族长怎会这样认为？”

老族长道:“你人在江南，咱们又刚刚碰面，还不是在欺骗老夫。”

“族长误会了，就算咱们今天不碰面，圣依旧在怀念戚家军将士，还有那些为国捐躯的英灵。”

“当真？”老族长有点怀疑道。

为了让对方相信，朱由检一脸疼惜道:“圣时常对我等说，要是戚家军还在，大明何至于被人欺到家门口却无力还手。

老族长还不明白圣的意思吗！”

“圣既然一心为戚家军昭雪，老夫愿意带领这些遗孤北，与建奴决战于辽东。”

“族长冷静，圣希望你们为国分忧，可不是让你们去送死。

等处理了江南的事情，族长可以和我一起北。”

“一言为定，老夫在山寨恭候佳音。”

终于了结了心愿，老族长让人酒菜，与朱由检一同把酒言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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