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上制造电石,基本都是用电弧炉。奈何十四世纪连个电都没有,更别提用电料超大的电弧炉,詹闶只能选择相对复杂的氧热法。
好在所需的用量很少,需要的炉子也不会很大,否则他还真没把握,在这个各种基础条件都很落后的时代玩这种高端技术。
如果说氧热法制备电石比较复杂,那制备山梨酸钾的程序就属于极其复杂了,所需要的步奏多达九个程序,其中的一部分还得连接在一起才行。
例如把电石泡在水里就能得到乙炔,但生成的乙炔不能保存,必须现制备现用。而之后到巴豆醛为止的所有程序,相应地也必须一次性完成。
这么一套过程,需要的工程量可不小,年前肯定是不能搞了。詹闶也没奢望自己手里的材料能保证冬天施工不出问题,所以现在只能是先把制造过程图形化,开春之后再慢慢琢磨。而且为了进一步保密,一些后端的程序还得隐秘进行。
好在思诚坊的新宅子空间够大,詹闶当初设计的时候也专门预留了简易实验室的空间,明亮的玻璃窗,且能做相对的封闭,足够应付一些基础实验。
复原和图解化学品的制备过程,哪怕脑子里有被强行塞进来的记忆,仍然不能改编这个过程的枯燥和乏味。
詹闶当然不会傻到真的去每日苦心专研,该欣赏歌舞欣赏歌舞,该研究姿势研究姿势。偶尔还会抽点时间去日中坊看看,詹家在那里收购了一个炮仗作坊,这次年节詹闶准备弄几个大花湾湾。
当然腐乳的制作也不会停下断了,臭豆腐得两个多月才能制成,酱豆腐可是要半个多月就行。赶在年前弄出来,就能给年节期间的餐桌添上好几道大菜。(有说腐乳是宋朝的,但没那么可信。)
詹闶制作酱豆腐这件事,詹家以外第一个得知的是老和尚。当然道衍大师不能吃酱豆腐,出家人戒律不得饮酒,酱豆腐的制作工程中中则要加入酒来抑制豆腐的腐败速度,
这天又是道衍大师来访,正好詹闶刚从一间小库房捯饬完酱豆腐出来,还端着一小盘子用来试吃的酱豆腐。
得知这个东西竟然起名叫“腐乳”,道衍大师表情就精彩了。但凡是够一定位置级别的人,都知道詹闶和名教之间的过节。熟悉的人更是了解,这家伙绝对不是那种老老实实兵来将挡的性格。
看看现在北平城里说书的吧,不管带不带唱的,都以说书生戏为主要段子。连那些乞丐们,都以打着竹板编排读书人为乐。
再加上当初的公审,和行乐书馆被砸事件。至少在北平范围内,读书人的形象被刷下去很多,一些听过詹闶说书的人,更是坚信了他一句话“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最是读书人”。
可偏偏詹闶没什么可以揪的小辫子,甚至他还因为神属性和前段时间揭秘江湖骗术的事,深受老百姓喜爱和尊敬。
搞得北平城里的读书人们,恨他是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想再砸一次书馆,又担心赔不起那么些银子。想要做些文章反击,又因为引不起老百姓关注而只能内部自嗨。
所以最终的结局就是,只能选择通过绝不从行乐书馆所在的街道路过这种方式,作为无声的反抗,总之没什么卵用。
詹闶和名教集团之间的矛盾,那是他占着理的,谁都不能说什么。可现在这家伙竟然搞出这么一套,假若这种“腐乳”能够快速推广行销,真不知道会不会让全天下的读书人炸毛。
道衍大师本来就有拉拢詹闶的念头,逐渐深交之后,又发现詹闶和行道教的各种手段的确厉害,现在已经是带着些推崇和尊重的意思了。
未免詹闶惹上麻烦,还是决定劝说一下:“嵬之此举恐有不妥啊,彼此之间意识上存在矛盾,还能够两不相交。可你这样一来,矛盾怕要激烈起来,于你也好,于行道教也好,都不是好事啊。”
老和尚逐渐交心的善意,詹闶自然也能够受到。一边请道衍大师进屋,一边笑着道:“大师关爱詹闶铭感于心,不过这番好意怕是那些人感受不到,或者明知道了也不会在意。即便我真么都不做,他们也不会与行道教善罢甘休,自我回到大明那一天开始,名教就已经把行道教作为心头大患了。你死我活不过是迟一天早一天的事,既然做什么和不做什么都无法改变结局,妥协或忍让就没必要了,还不如想做什么做什么。”
道衍大师稍有语顿,叹了口气道:“名教中人是何等成色,我自然是清楚。可你孤身一人,如何抵挡千万人的挤压,总就还是明教占了多数呀。”
两人说着进了中堂,丫鬟很有眼色地把得知老和尚进门后就准备好的茶水送来,詹闶又道:“大师此言稍显夸张了,大明数千万百姓,读书人十不足一,其中有功名者、能得到功名者又十不足一。与行道教相比,的确声势浩荡,但与天下百姓相比,不过萤火之光罢了。百姓虽然愚钝,但眼睛却是雪亮的,谁是谁非他们在内心总会有杆秤的。”
詹闶的话让老和尚若有所思,他就端起杯来喝茶,也不去打断。直到老和尚眉头舒展开了,才继续道:“自孔氏立派以来,儒家便以诡辩之道和笼统概念蛊惑天下,自汉以后更是变本加厉,于华夏未建点滴之功,只有撕裂民心之恶。都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可哪家天下是他们开创啊,哪家天下又被他们守护安定了?宋室对待读书人之善前所未见,可他们的回报是什么,宁愿抱着幼帝自杀,都不敢捡起砖瓦石子与蒙人相搏。等到蒙人窃据天下,反倒有更多的跪下去捧臭脚,歌功颂德,著书立传。陛下力挽狂澜恢复汉人江山,竟然还有人为蒙元败退逃亡痛哭流涕,甚至躲进深山也不愿为国出力,他们心里真的装着天下吗?”
虽然没有亲自经历过蒙元的统治,也没有留过螨清的鼠尾,更没在鬼子怒一下当过顺民,可詹闶是知道这些历史的。更别提他还是个纯粹的民族主义者,对于这些屈辱的历史带给华夏民族的惨痛,更是每每想起几欲落泪,现在说起来自然就激昂慷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