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婉华有些委屈,又不敢和詹闶对视,低着头强忍眼泪:“若是奴在这里妨碍了道长,那明日奴离远些便是,还请道长勿怪!”
这话还真没错,詹闶无言以对,只恨积水潭不是詹家的,否则就可以禁止闲杂人等站在岸边了。
可也只能想一下,积水潭周边这么大范围,就算他可以不在乎一切说法和讲究,买下来也都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冷静片刻,詹闶还是得有话好好说:“杜小姐,那天贫道已经说了,让你认真考虑清楚,可你这样哪有个认真考虑的样子。你一个大姑娘家的,这要是传出去,往后可就真的要有问题了。”
杜婉华依旧低着头,只有干燥地面上的几滴水痕知道她的心情。詹闶当时的确说了要考虑清楚,可她现在根本就不需要考虑啊,只是不敢再直说罢了。
一阵北风吹过,杜婉华微微颤了几下,心里好像有了一丝力气:“奴当日便已说过,当着道长讲出那样的话,今后还怎么……”
即便这样,后面那几个字还是不愿意说出来。詹闶被她搞得有些哭笑不得,这个时代的妞儿太特么可怕了。书上说的那种自杀之类的故事,很可能真的发生过不少。
略一权衡,詹闶觉得还是快刀斩乱麻马比较好,省得以后夜长梦多。正色道:“既然杜小姐如此坚持,那贫道只有一个条件。你父亲是名教出身,和我教先天有冲突,贫道近来办了一份报纸,北平行省范围内全面刊行,只要你父亲在燕山新报上公开表明愿意脱离名教,贫道绝不会再有半点犹豫。”
说完看了看杜婉华的反应,发现这妞儿竟然在点头。这特么啥意思,你还真准备让你爹造名教的反啊,杜知县不会打断你的腿吗?
可话又说回来,杜良佐要是真的敢登报表明,那自己收了杜婉华也就没什么问题了。颜值超高,身材火爆,哪怕会因为她爹和名教多出些冲突,也算值得了。
詹闶就是这种心态,只要没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不管你以任何方式成为了同僚和盟友,他都愿意对你负责。同样的,不论是任何形式上的敌人,他都不会有半点善意,资敌就更不可能了。而把一个名教信徒的女儿收进詹家,就属于资敌范畴,甚至比资敌还让他难受。
杜婉华点了好几下头,詹闶也是没辙了,由着她去吧:“那好,事情说清楚,杜小姐也不用再流连于北平,明日就动身回雄县和你父亲说明吧。你放心,贫道既然说了这样的话,就一定不会否认。”
好不容易把杜婉华劝说到愿意暂时返回雄县,詹闶的心里又松快了几分。回到家里逗着三个孩子玩了一会儿,吃过晚饭在书房写点东西,到时间继续去内院做一头快乐的老黄牛。
只是到了廖姀屋里后,才发现又特么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而且这个坑还让他有点忍不住想跳进去的蠢蠢欲动。
进屋之后,让丫鬟们都退出去,詹闶去到里屋,床上一个人都没有。正要来回转头寻找,屋里的蜡烛就都黑了,然后是一个轻快一个踌躇的脚步声。
按照詹闶对家中姬妾的了解,前者应该是比较胆大的廖姀,后者是相对委婉的梁瑢,也不知道今天这是要玩什么花样。
等到两人都走近了,一左一右环抱身侧,左手边比较胆大的廖姀先出了声:“老爷闻闻看,奴今日可还香么?”
詹闶低头把鼻子凑过去闻了闻,玫瑰花的味道,应该是涂了雪花膏,廖姀昨天就领了一罐玫瑰味的。
“嗯,好香,老爷喜欢!”詹闶赞了一句,心里却在嘀咕,这妞儿又要搞什么鬼。雪花膏是白天抹的啊,这晚上都要睡觉了,你抹了有个毛用,难不成……
念头还没转完,就感觉梁瑢好像被拽了一下,位置到了自己正前方。黑暗中廖姀再次开口:“那老爷再猜猜看,奴和瑢瑢还有哪里会香香的?”
我艹,不是吧,这败家娘们儿把雪花膏当调节情绪的工具用了?詹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自己虽然对雪花膏不大看得上,可是在这个时代,一罐雪花膏的成本价都要好几两银子,足够三口之家滋润生活两年。
真是造孽呀……,不过……,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在这个枯燥的十四世纪,耍流氓这种事虽然也有辅助道具,可跟现代社会比起来就根本不够看了,很容易让人乏味的。
雪花膏刚刚在詹家出现,就被发明了新用途,说明詹家内院有人才啊。看来今后可以多搞点相关的激励,让常日生活的内容越发丰富起来。
黑暗中,顺着廖姀的引导,把鼻子伸到梁瑢碗底的位置。没错了,甘菊的香味,的确是梁瑢。
詹闶突然被引发食欲,脑子里左右互搏片刻,不吃输给了吃。去特么的硬脂酸,去特么的甘油,去特么的合成,反正百分之七十以上都是水。
说吃就吃,左边廖姀,右边梁瑢,一手一个搂lu住了就往阁床大步走去,今儿可是真呀真高兴……
于是,转天早上的时候,詹老流氓闶后悔了,有些东西真不是那么好玩的。从昨晚到现在,嘴唇一直都是麻麻的感觉,舌头吃什么都品不出滋味儿,冲动是魔鬼啊……
带着糟糕的心情,詹闶去了道观。今天他没安排说书,毕竟书馆里的人虽然热情,传播度也不低,可比起行道教的蘸理仪式来,还是有不小差距的。
行道教的蘸理,是面向所有人群的,不论富商豪族还是小门百姓,都可以参加。而且因为结合了神秘性、科普性、趣味性,近些年来受欢迎程度不断上涨。
要不是行道教规定只预告两月之内的蘸理时间,哪怕排出一年的期限来,席位也会在最短时间内被一抢而空。
下午去新闻堂看了看,安排好印刷事宜,晚上回到家里,被管家詹胜告知,收了一封燕王殿下信。
阿棣写信,詹闶有点搞不明白。从燕王府到詹家,骑马最多一炷香,步行也不过半个时辰多点,怎么就玩上写信的套路了。
拿着信到了书房打开,神特么阿棣,根本就是徐王妃借阿棣名义送来的。话说作为一个王妃,未来的皇后娘娘,这么做真的合适吗?
不管怎么说,拆都拆了,顺便看看吧。内容还是和杜婉华有关,简单说就是徐王妃有感于杜小姐救父的孝心和勇气,决定认她做义妹,还准备劝说阿棣提拔杜良佐,接任通州知州调任河间知府后的空缺,后面跟着一段对北平大局的期望等等。并且承诺,会设法劝说杜良佐答应詹闶的要求。最后再加一句阅后即焚。
看完这封信,詹闶靠在椅子上,发出一声不得已的苦笑。三张纸的内容,其实浓缩起来就两个字,政治。
杜良佐为百姓发声,于是被阿棣看好并重用杜小姐重诺守信,即使鸿正道长不愿施恩图报,也要坚持委身恩人。一个有良心、有道德、有担当,还教出这么优秀女儿的成功男人形象就这么竖立起来而阿棣的贤名会因此广为传播,靖难正义性的认可度也会随之进一步提高。
至于说行道教,当然也能得到好处。别的什么好处且先不提,未来皇后娘娘的友谊你不想要吗?
对于牵扯到政治,詹闶是早有准备的。行道教想要发展壮大,实现最终的目的,不牵涉政治是不可能的。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第一次陷入政治竟然是这么个情形,直接以政治宣传资料的方式出场。
分析一番这个操作的可行性,得出的结论是很高。别看阿棣统帅千军驰骋沙场,一定程度上也是个耙耳朵,只要别涉及太重要的大事,徐王妃说点话还是好使的。
得,那就干吧。反正把杜婉华收进詹家自己也不吃亏,短期之内孩子肯定是别想有,杜良佐表现不好就冷藏他闺女,实在不行还能撇清。
正反都能得利的好事,不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