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月!冷静!”
鹿本信崇快步跨出帐篷,却发现手边多了个累赘。
扉田樱用力拖住他的手,不让他离开。
“你”
鹿本信崇眉头皱了起来,有点生气。
知道这么麻烦就不该让她跟着。
“不不要去,唯姐的哥哥,不要去好不好?”扉田樱眼中带着惊恐,她当然知道新田义弘,博多天的大老板。
她在他手袖下看到过刺青,知道他是极道的人。
看谁不惯就砍了谁,谁要是赶拦着他干坏事就杀了他。
在扉田樱眼里,极道成员就是这种形象。
鹿本信崇没接触出云守组之前,也是这么想得,后来遇到了中西功实、大贺刚三郎、还有松平容元等人,让他又了些许改观。
但是他们的结局又让鹿本信崇略微唏嘘。
你一个极道要当好人,注定是悲剧。
“早点回家,准备晚餐,我会回来吃的。”
鹿本信崇轻轻抚摸着扉田樱的长发,柔声说道。
扉田樱恍惚了一下,下意识松开了手。
鹿本信崇趁机拔脚就跑,跟三日月的脚步。
正当扉田樱还在踌躇的时候,吉原海邸默默戴了他的墨镜,朝外面走去。
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得,背身对扉田樱说道:“阿信回家后闻到饭菜的香味,想必会非常幸福吧。”
随后在街边随便撬了辆摩托车就开溜了。
“唯姐的哥哥他会感到非常幸福?”
扉田樱站在原地,吃吃地自我复述。
而同帐篷的护士小姐姐们不停为离去的三位勇士尖叫呐喊,这才是真正的男人呐!
吉原海邸也是走得急,如果再给他几秒钟时间,他肯定会从不知名的角落里拉出一沓星海馆的广告册来,为店里拉客。
三日月星野也从街边撬了一辆车,鹿本信崇好不容易在他撬车的时候追了来。
“你回去,r需要人照顾。”
三日月没有回头,自顾自启动车子。
“没有我,你找不到他。”
鹿本信崇靠在床边,直视三日月星野的双眼。
两人对视了几秒钟,三日月星野选择投降。
他的确不知道新田义弘会逃去何方。
鹿本信崇了车,系好安全带,低声说了一个地点。
“山台。”
三日月双眸闪过一丝光:
“新田义弘他为什么会去那里?”
“他不是会去,他是不得不去。”
鹿本信崇望着路边越聚越紧的路人,无声地笑了。
松平容元的大手正朝着新田义弘握去。
新田义弘在出云守组逍遥了这么久,最后还是逃不出松平容元这个老得快死的老头子的手掌心。
真是讽刺
绵叶芽衣已经在南源居等了一下午,店里的小吃她几乎点了个遍。
虽然她生活富裕,但家里总是教导她要勤俭持家。
她还不至于干出拿着菜单往面一指“除了这个不要其他都十份”的壮举来。
“客客人,快到晚餐的时间了,您是不是”
宋恩静抱着菜单,怯怯地问。
“你推荐一个就好,我说了我在等人。”
绵叶芽衣头都没有抬,她在刷热点新闻。
今天的新大久保来往的救护车和警车比去年一年的量还要多。
宋恩静听到了类似烟火爆炸的声音,她起初是这么觉得的,但后来她爷爷用眼神示意她今天最好躲在店里别出去,再加警笛声和救护车的声音,她才确认了,她听到的爆炸声,原来是枪响
也不知道阿信怎么样了,他在千花町,似乎是爆炸声那个方向啊
宋恩静给鹿本信崇发了好几条短信,他都没有回复。
那是当然的,他都在博多天现场,哪里有空。
“阿信,你可一定要平平安安呐”
“你走神了吗?”
绵叶芽衣重复了一句。
“啊?啊?噢!对不起!”宋恩静抱着菜单朝绵叶芽衣鞠了一躬。
“在想心人吧?”
绵叶芽衣露出理解的微笑,“桃子味的烧酒再来一瓶。”
“这是今天的第三瓶了”
“没关系。”
老板过来了,给绵叶芽衣推荐了青岛啤酒,她这才打算换换口味。
“客人,女孩子喝这么多酒对身体不好”
宋恩静低声说道。
绵叶芽衣笑了笑,真是守规矩的孩子,现在这么软淑的女孩子不多了。
“今天是我的结婚日。”
“哇啊”
宋恩静发出惊叹的声音,她的嘴巴张大到一半,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马闭了。
结婚日来我们这种小破店喝闷酒
是新郎跑掉了吧?
“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你说这个干什么。”
绵叶芽衣继续刷着热点新闻,在博多天第一现场的记者已经传了招牌。
更有内幕消息爆料,在博多天内发现了总务课课长芹泽义胜的尸体。
“是他啊”
绵叶芽衣眉头深锁。
她知道这个人,似乎和新田义弘关系匪浅。
看来
吉原他们的优势更大些。
很快,海量的新闻报道,几乎要把绵叶芽衣的手机屏幕淹没。
有记者在地下五层发现了大量关于新田义弘的资料,地下五层明明被人纵火焚烧过,但这箱资料完好无损。它们被悉数放入了静水的箱子内,被总务课的两名便衣警官紧紧抱在怀中,他们中枪倒下了也没有放下手中的箱子,用生命守护了这些情报。
在这些资料中,按时间从近往远推,记载了新田义弘的所有罪行:
将东京所有人的除灵人暗中干掉,以保护“鬼楼”的秘密,其中最惨的叫白石心正,他被泥头车创成肉泥以后给融到鬼楼的围墙里去了。
“鬼楼”因为不明原因发生爆炸,造成施工人员大部分重度烧伤,新田义弘收买了电视台,掩盖了真相。
多年前“银河王子号”的沉船事故,船藏着来自棒国的偷渡黑工,沉没原因暂时不明,据推测是有记者混了船,要曝光事件,船的偷渡者集体反抗,最终导致了船体沉没。
绵叶芽衣就那么静静地翻页,看着一张张照片,一段段文字。
她知道新田义弘很不堪。
却没想到他居然是这样的大奸大恶。
夜渐渐地深了,通往东京都外的高速路口基本被封锁了。
三日月星野耐着性子照鹿本信崇所说,往山台方向驶去。
山台的医院要离东京都近一些,鹿本信崇指的位置,是平民窟所在的位置。
“为什么他会去那里?”
三日月星野眼中都是血丝,夜晚的道路状况非常差,尤其是在山台这种地方。
基础建设停留在个世纪八十年代,这几十年来,它没有丝毫改变。
三日月星野有一种穿越时空的错觉。
东京都这边,是未来。
而山台这里,留在过去。
“我说过了,他是不得不去。”
鹿本信崇淡定地听着电台新闻,里面悉数报道着博多天发生的事情。
从底层发现两位便衣尸体后,他就知道,中西功实大概率是活着的了。
所以心情非常好,他们都存活到了最后。
而等待新田义弘的,只有死期。
所有人都想要他死掉。
车缓缓地驶入了贫民窟,天空中星光繁密,乌鸦叫声稀少了很多,入了夜,它们也该休息了。
再往前,车就进不去了。
三日月星野只好熄火下来步行。
两人朝黑暗中走去,走着走着,三日月星野听到了凄厉的喘息声。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
他打开手机闪光灯,一张血肉模糊的脸映入视野,吓得他心脏狂跳。
“杀杀了我”
那人嘶哑地喘息着。
三日月仔细看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认了出来。
求他杀了自己的那个,居然是新田义弘!
“你!”
三日月星野一脚踹飞新田义弘,又怕他跑了,两步跑去,一把揪起他的头发。
新田义弘进去的气少,出来的气多,显然是活不长了。
他们的背后,车灯大亮。
劳斯莱斯走下来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站在车旁,也不前行。
他只是给三日月星野开照灯罢了。
三日月星野这才看清楚新田义弘的惨状,眼睛被挖了一只,鼻子塌掉了,牙齿没剩几个,耳朵也没了,五官几乎辨别不出来,如果不是三日月星野对仇人记忆深刻,他也认不出来。
新田义弘残破的身躯有火烧、酸蚀、甚至牙齿咬的痕迹。
四肢肌腱都被挑断了,似乎喉咙也被灌了什么致哑的毒物,发音嘶哑。
“这”
三日月星野心中快意报仇的想象破灭了,趴在他脚下苦苦求他杀了自己的新田义弘,哪里还有千花町鬼蜘蛛的威严?
这时,他发现暗处还有很多人。
很多面目全非的人。
三日月星野突然想起来了,他在山台医院的时候,曾经见过他们。
他们是“鬼楼”事件中被烧得面目全非的黑工,还有相模守组的社团成员。
是新田义弘一手照成了他们的悲剧。
如果没有新田义弘,他们可能和自己一样,会在各自的家中,与家人朋友愉快地度过一个周末。
可新田义弘把他们毁了。
“我”
三日月星野知道,他们心里只会比自己还要恨新田义弘。
他落到如此地步,都是这些“鬼楼”里得“鬼”的复仇!
现在的新田义弘已经形同恶鬼了。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为什么”
三日月星野还想问,但在看到松平容元的劳斯莱斯之后,就都明白了。
新田义弘的逃跑路线看似是自己选的,实际是被松平容元逼出来。
哪个路口堵车,哪个路口车祸,早就安排好了。
“其实,高速出乎了我的意料。”松平容元笑着说道,“但是信君居然算到了,除了佩服,我还能说什么。”
“阿信?你?”
鹿本信崇笑了笑:“还记得高木翻车车祸的地方吗?”
高木那天在山台附近出了车祸,是被黑泽登他们在路泼了机油。
鹿本信崇只不过在新田义弘的必经之路,往修理厂里传了泼机油修车的概率会提升的言论罢了。
新田义弘逃下高速还在自我庆幸,下一秒冲进机油路面出了车祸,忍着伤痛,顶着黑夜前行,接待他的,却是被他坑害的所有人的怒火。
他喊啊,他叫啊,
他说自己是出云守组的若头,是“千花町大蜘蛛”。
只要他们放过自己,要什么给什么。
可他们只要他这条命。
在黑暗中所有人的注视下,
三日月沉默着扼断了新田义弘的咽喉,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