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苏柚闭了闭眼，调整情绪。

良久，她轻呼口气。

“无妨，你觉得哪个年岁更合适便选哪个。至于生辰，你就选自己喜欢的月日就行。”

眼前人紧紧抱着膝盖，即使看不清表情，却也能从这些动作中感觉到无措和迷茫。

“我……并没有特别喜欢的日子。”

突然让人在这么多日子中选一个喜欢的用作生辰，确实让人有些无从选起。

只是她也只能这么说，总不可能一上来就说你随便选一个，确定了就当作生辰。

小孩子对生辰有着莫名的期待，这对于他们而言是最特别的一天，比过年都高兴。

但随着年岁的长大，这份喜悦会越来越淡。

就像她。

苏柚可以一点都不像跨过二十五这个数字，一到二十五，之后的每一次生日都在时刻提醒着她又老了一岁。

再过几个月，她就要跨度到二十六了。

这该死的时间啊！

眼前缩成一团的身影动了动，怯怯的声音传来，话语中藏着一丝明显的试探。

“能……能用遇到你的那天作为生辰吗？我实在想不出该用那个日子……”

苏柚双眼一亮，这不就是个现成的日子嘛。

“可以啊，只要你不介意的话就可以。”

季舒用力的点了下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只不过……问题来了。

她压根就不知道自己遇到季舒的那一天是什么日子，看来得回去问下春杏，希望她能记得吧。

正当苏柚苦恼时，缩成一团的小人突然开口。

“初八，九月初八。”

“九月初八？”苏柚一笑，“就定九月初八。”

季舒将下巴靠在膝盖上，情绪似乎有些低迷。

见他并没有想象中开心，苏柚不由有些奇怪。

“季舒，你怎么了？是不是不开心？”

他摇了摇头，“不，能够有生辰我很开心，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就算有了生辰……也没有陪我一同庆祝的人，那样和普通日子又有和分别呢……”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

苏柚笑着拍了拍他的头，“放心，我会陪你过得。”

说着，她顿了一下，补充道，“虽然我也不知道能陪你过到什么时候，但你要相信今后你会遇到越来越多的人，那些人会陪在你身边，陪你一起哭、一起笑、还会和你一起庆生。”

“……真的吗？”

“嗯，人在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便是建立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没有人可以独自一人存在。”

季舒仰着头，一脸茫然，“什么叫联系？”

苏柚一笑，“像你和我之间，就已经由我们俩亲自建立起了联系。”

“人一出生便和周围的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父母、兄弟，都是其中的一部分。上天虽然切断了你与他们的联系，但今后你一定会遇到很多人，通过建立与他人的联系，重新拥有属于自己的家人。”

抱着膝盖的指尖微动。

家人？

他也能拥有家人吗？

可他的家人丢弃了他，就算再重新回到身边，他也不愿相认。

背叛，只要一次就够了。

他绝不会给别人第二次背叛他的机会。

“我不要！”

少年倔强的抱紧自己，似乎这样可以将那颗千穿百孔的心包裹的更加坚强些。

“他们既然狠心抛弃了我，那就不是我的家人。”

苏柚心头一紧，她觉得自己能理解这句话。

狠心将这么小的孩子抛下，任其自生自灭，这么多年不闻不问，这样的人又怎么能担得起家人这两个字呢。

“不是的。”

苏柚解释道，“那些人自然已经不能称作家人，你还小，待你长大后会结婚生子，而她们便是你未来的家人，是你用这双手就可以抓住的存在，这就是家人。”

五指微张，少年陷入了沉思。

用这双手就可以抓住的存在吗？

他想要抓住的……是什么呢？

季舒握紧双手，抬头看向苏柚，“你……你可以做我的家人吗？”

“可以啊，今后我可以像家人一样陪在你身边，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有什么困难只管和我说便是。”

季舒低头一笑。

“好。”

苏柚并不懂那句话中的深意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

季舒在她眼里就是个孩子，退一万步来想，叶青栀早已定亲，就算没定亲也不可能会和眼前这个小乞儿在一起。

两人的身份就是鸿沟，这一点相信季舒心里也再清楚不过。

就算苏柚真猜想到，也只会认为是一时的年少轻狂而已，等到季舒年纪再大些的时候就会明白。

毕竟谁年少时心中没有那么一抹白月光呢。

只不过苏柚可不是为了给季舒当白月光而出现在她面前，单纯只是因为这人可怜而已。

原先苏柚虽一直帮季舒，日日让人送东西，但大多是抱有一种观望的态度罢了。

她可以帮他，毕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可若真对这件事上心，大概也是这两日的事吧。

越了解，越无法放任不管。

起初觉得让他不饿肚子就好，毕竟她不是救世主，不可能一手包办他人的人生。

但现在她却改变了念头。

为什么不能帮他改变人生呢？

就算只是书中的人物，就是只是一个不起眼的路人，她也他能过得好些。

至少不是再像现在这样悲凉的靠在墙角，依靠别人的施舍过活。

苏柚拉着季舒的手，直视着那层厚重的刘海。

那么一瞬，季舒觉得那道视线穿过阻碍，直视到了他眼中。

“季舒，我们换一种生活吧，好吗？”

“我知道你不想进叶府，高门大院里规矩多，可能不太适合你，之前是我考虑不周。我想给你普通的生活，让你融入到这个普通的世界中。”

“这儿的一切都太苦了，一个人在街头流浪总有一天也会走到尽头，不如就趁这次机会，尝试着去迎接新的生活吧？”

季舒看着那双闪闪发亮的双眼，另一只垂下的手握紧又松开。

普通的生活吗……

自己真的可以融入到那些所谓普通的日子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