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现在这样让她很难办啊，接下来的话还要不要说，还是得先将人给稳住？

苏柚最应付不来得便是眼泪。

眼泪是个让人头痛的东西，只要一看到别人落泪，苏柚就一个头比两个大。

劝人她不会，吓唬人倒可以试试。

“不准哭。”苏柚突然出声，“你要是再哭的话，我也哭。”

晶莹的泪滴将落未落的挂在腮边，本是一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模样，可这瞪得像铜铃的双眼瞬间破坏了这种美感。

春杏从未听过这种话。

她慌忙擦掉泪珠，摇头，表示自己不会再哭。

苏柚见春杏慌张惊恐的模样，嘴角勾出一抹弧度。

“好了别擦了，脸都快擦红了。”苏柚递了块帕子，“用这个擦下吧。”

春杏摇头，表明自己也有帕子，坚持用自己的帕子擦。

苏柚挑眉，也没有强求。

也好，省得洗帕子。

虽说不是她洗。

聊着聊着，苏柚突然聊起季舒的事。

“季舒？”春杏一脸茫然，她什么时候认识一个叫做季舒的人，怎么她对此没有丝毫印象？

苏柚这才想起春杏并不知道这个名字。

“就是我们之前在街上碰到的那个小乞儿啊，我给他取了个名字，就叫季舒。”

“小姐您竟为他取了名字！？”

春杏又一次瞪大双眼，那个小乞儿居然能得到小姐赐名！

这是何等荣幸！

春杏撅着嘴，满脸艳羡。

卖身为奴的人，主家会为其另取名姓，而这意味着要将前尘往事如之前的姓名一般舍去，重获新生。

同时也意味着这条性命不再属于自己。

春杏和春媱这两个名字是由褚玉苑的李嬷嬷给起的，那时她和春媱被指派到小姐身边侍奉，因此她们也拥有了这个新名姓。

比起李嬷嬷，她更想要小姐赐名。

可春杏这个名字叫了这么多年，也不可能说换就换，所以只能干瞪着眼羡慕了。

看着春杏瞪得比铜铃还要大的眼睛，苏柚表示已经有些见怪不怪了。

就刚刚那么一小会儿，她就已经见了两次。

只是取个名字而已，至于这么惊讶嘛。

“小姐……”春杏委屈巴巴的唤了一声，“小姐您怎么能给一个乞儿取名呢？”

“只是取个名而已，应该没什么要紧的吧？”

难道这其中还是什么特殊意义？

她不会又把事情搞砸了吧？

可当时她记得季舒很高兴啊，应该没什么太大问题才对吧……

春杏撅着嘴，神情更加委屈，“小姐……小姐您都没有为我取过名。”

苏柚这才恍然。

原来问题出在这儿啊。

“那你是要我现在给你取个？”

春杏心痛不已的摇头，“谢小姐好意，只是奴婢的名姓早已被定下来，不好改了。”

这意思是……若能改的话，这丫头还真打算让自己现场取一个？

苏柚感觉自己对春杏这丫头又有了一丝新的认知。

话说谁取名字这一点有这么重要吗？

之后，苏柚夸了几句春杏的名字，说她的名字又美又好听，很适合她，只将人夸的心花怒放。

春杏这丫头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只夸了几句而已，便瞬间恢复过来。

如果书中的人，人人都能像春杏这么好懂的话，那她的任务可能可以容易许多。

“我打算给季舒找个人家，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可以收养他。”

收养那个乞儿吗？

春杏实在不懂为何小姐要对那个乞儿如此上心，明明给几两银子就可以，为何要费心到这个份上呢？

思来想去，春杏将一切都归根于她家小姐太过善良。

一般的富家子弟能够驻足扔下几块银钱就已经十分不错，像之前遇到的楚公子出手如此大方，也算是个良善之人。

但他们会为这些乞儿做的，也仅仅如此罢了。

很少有人可以做到自家小姐这种程度，名姓、吃食、现在甚至连安家之所都开始为其细心寻觅。

那乞儿到底积了几辈子福，能让他遇上小姐这么好的人。

“小姐，奴婢知道自己说这话可能不太合适，但奴婢还是觉得您对这乞儿似乎有些太过上心了。若觉得他可怜，给些银钱便是，何必做到这个份上？”

为何做到这个份上……

这其中的原因其实她自己也不明白。

苏柚自认自己不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人，世上苦难的人这么多，谁又救得过来？

比起等人伸手，还不如自救。

再说这个世界上多得是扶不起的人，谁又能保证自己所做的一切真的有意义呢？

可季舒……她就是觉得不能放任不管。

如果她和他之间的联系就断在初遇的那一天，如果她没有提出给他送吃食的这个提议，可能一切就会停止在那一瞬而已。

那时的她绝对不会想为他做这么多。

那时的他在她眼里和路人其他的乞丐没什么不同，可能就是瘦小了些。

也许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她会觉得他可怜，会给他一些银钱，但也仅此而已。

可如今却不一样。

他们相识过、相处过，那些度过的时光就已经注定让她不能再把他当成街边随处可见的路人。

既然如此，那这份想为他做些什么的心便没什么可奇怪了。

虽然知道摆在自己面前的只是个故事而已，但她希望季舒身上的，是个好故事。

“春杏，别再叫他乞儿了，今后叫他的名字吧。”

春杏撇着嘴，有些不愿。

一想到这个名字是小姐起的，她心里便十分吃味。

一个乞丐而已，怎么配让小姐起名。

而且小姐根本就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也不说到底为什么要对那个小乞儿这么好。

如果是因为惨的话，整个大冀里比他惨的人比比皆是，他又不是最惨的，凭什么占据小姐的目光？

苏柚将面前的瓜子又朝着春杏推进了些，“别闹小性子哦，如果觉得心里不舒服那就回去抱着春媱哭一顿，哭完就好了。现在呢，先陪我点嗑瓜子，嗑完瓜子再放你回去找春媱。”

春杏捏了几颗瓜子放在手里，恶狠狠的磕着，嘴里含糊不清得嘟喃道，“春媱出去啦……”